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铁壁城便在一阵肃杀的号角声中苏醒。陆鸣并未急于立刻前往黑风谷,他深知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在情况未明,内部可能藏着毒蛇的情况下,贸然前往最危险的前线,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的第一站,是帅府旁边的军需官署。
军需官是一个身材微胖、面相看起来颇为憨厚的中年男子,名叫王主事,修为在筑基初期。见到陆鸣在一大早就“莅临指导”,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小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军需官署杂乱不堪,恐污了您的眼。”王主事赔着笑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陆鸣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仿佛真是个来基层体验生活的贵公子:“无妨,王主事。陛下命我巡阅北境,这军需后勤乃是重中之重,关乎前线将士的生死存亡,我自然要亲自来看一看,也好心中有数。”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向那堆积如山的账册和物资清单。“听说近来军需补给有些吃紧?正巧,本侯在京城时,对算学一道略有涉猎,或许能帮王主事核算核算,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个环节。”
王主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岂敢劳烦小侯爷大驾!这些琐碎账目,交由下官处理即可,定会尽快理清,向小侯爷汇报……”
“不麻烦,不麻烦。”陆鸣随手拿起一本最新的物资入库账册,慢悠悠地翻看起来,“我与王主事一同核算,效率更高。石大哥,帮王主事搬个椅子,让他坐我旁边,方便‘指点’。”
石大海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拎起旁边一张沉重的铁木椅,“咚”地一声放在王主事身后,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王主事,请坐!俺家侯爷让你坐着看账,那是给你面子!”
王主事看着石大海那砂锅大的拳头和门板似的巨刀,腿肚子有点转筋,只能干笑着坐下,如坐针毡。
陆鸣不再理会他,开始快速翻阅账册。他的眼神专注,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划过。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随意浏览,但只有陆鸣自己知道,他脑海中的“系统”正在以超越这个时代计算能力的速度,进行着高速核对和逻辑分析。
【叮!启动数据扫描分析模块……】
【发现账目编号甲柒叁伍,记录接收朝廷拨付“百炼钢”一千五百斤,与实际库存核对,误差+5斤(库存多出)。分析:可能为称量误差或记录笔误,暂标记。】
【发现账目编号乙贰壹捌,记录消耗“止血散”三百份,与同期伤员人数及伤势严重程度模拟对比,消耗量超出合理范围18%。分析:可能存在虚报冒领或挪用。】
【发现账目编号丙玖零肆,记录“烈阳米”入库五千石,但同一批次运输车队编号与运力记录存在逻辑冲突,该批次车队最大运力仅为四千五百石。分析:高度疑似虚报入库,贪污五百石烈阳米!】
……
一条条或细微或明显的账目问题,被系统迅速筛选、标红、分析原因。陆鸣的脸色依旧平静,但心中已然燃起一股怒火。前线将士在浴血奋战,后方却有人在这些救命的物资上动手脚,喝兵血!此等行径,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加可恨!
王主事看着陆鸣越翻越快,脸色也越来越白,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内衫。他试图找些话题分散陆鸣的注意力,或者解释某些“特殊”账目,但都被陆鸣用更加“专业”和“温和”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陆鸣合上了最后一本账册,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已然冰冷如铁。
他拿起旁边备用的朱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唰唰唰地写下了十几个账目编号以及对应的问题。
“王主事,”陆鸣将那张纸轻轻推到对方面前,语气平淡无波,“这几个地方,本侯有些不解。比如这丙玖零肆号,五千石烈阳米,用最大运力仅四千五百石的车队运送,莫非这米粒在北境冻得缩水了?还是说……运输队的兄弟们个个都是大力神,能超额完成任务?”
王主事看着纸上那一个个刺眼的编号和精准的问题描述,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跪在地,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小侯爷明鉴!小侯爷明察!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是被逼的啊!是……是……”
他话未说完,陆鸣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王主事,起来说话。本侯知道,有些事情,非你一人之力可为。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你知道的,关于军需亏空、以及……可能涉及老侯爷遇伏之事的相关人员和线索,一五一十地写下来。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陆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他不需要严刑拷打,这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查账能力,就是最恐怖的威慑!王主事这种小角色,不过是条小鱼,他要的是顺藤摸瓜,揪出后面的大鱼!
“是!是!下官一定如实交代!一定!”王主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跑到书案前,开始颤抖着书写。
石大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凑到陆鸣耳边低声道:“陆小子,行啊你!啥时候学的这手?比京城户部那些老账房还厉害!俺老石看你翻那账本,眼都快花了!”
陆鸣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略懂,略懂。”
他心中对系统点了个赞。这外挂,用在正道上的时候,还是挺顺手的。
处理完王主事这边,陆鸣并没有立刻动他,而是让他继续“戴罪履职”,以免打草惊蛇。他拿着王主事初步交代的名单和线索,心中已然有了几个重点怀疑对象,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名在军中颇有实权的裨将!
“看来,这铁壁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陆鸣眼神微眯。
下午,徐骁亲自带领一支十人的“夜不收”小队前来报到。这支小队成员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修为最低也是筑基中期,擅长潜伏、侦查、刺杀,是镇北军中真正的精英。
“小侯爷,这是‘夜枭’小队,队长韩夜,最熟悉黑风谷一带的地形和狼庭的布防。”徐骁介绍道。为首的韩夜是一个面容冷峻、身形精干的青年,沉默寡言,只是对着陆鸣抱拳一礼,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显然,他对这位空降的“小侯爷”的能力持保留态度。
陆鸣也不在意,有能力的人有点傲气很正常。他点了点头:“有劳韩队长。我们此行目的主要是侦查,摸清黑风谷外围,特别是幽冥涧附近狼庭的兵力部署和阵法情况,非必要不接战。”
“明白。”韩夜言简意赅。
一行人并未乘坐云舟,那目标太大。而是换上夜不收特有的、带有简易隐匿符文的白色伪装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了铁壁城,融入茫茫雪原之中。
北境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刀,即使运功抵抗,依旧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深雪,行走艰难。但夜不收小队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动作迅捷而隐蔽,在雪丘、冰岩间穿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石大海虽然体型魁梧,但身法竟也不弱,踏雪无痕或许做不到,但留下的脚印极浅,且很快就被风雪掩盖。陆鸣则将《星辰炼体诀》运转起来,周身气血如烘炉,寒意被驱散大半,步履轻盈地跟在队伍中,让原本对他有些轻视的韩夜等人,眼神微微变化。
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暗。众人潜伏在一处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山脊之后,远远望去。
只见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谷,两侧山壁陡峭,怪石嶙峋——正是黑风谷!谷口处,隐约可见狼庭建立的营寨和巡逻的苍狼卫士兵,他们身着毛皮铠甲,气息彪悍,眼神凶戾。更令人心悸的是,谷口上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扭曲视线的黑红色煞气,隐隐形成某种狼头图腾的模样,显然是一种强大的警戒和攻击阵法。
“那就是狼庭萨满布置的‘血狼噬魂阵’,”韩夜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不仅能警示闯入者,还能侵蚀神魂,筑基修士若无特殊防护,靠近百丈之内便会头晕目眩,战力大减。金丹修士强行闯入,也会触动阵法,引来围攻。”
陆鸣目光锐利,仔细观察着阵法的能量流动。同时,他悄然握紧了袖中的那枚暗金色魂核。
当他将一丝星辰之力注入魂核,并再次尝试感应幽冥涧方向时,异变突生!
魂核猛地变得灼热,脑海中那幅星图再次亮起,尤其是代表北方玄武七宿的“虚”宿之星,光芒大盛!一种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的微弱感应,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从幽冥涧那深邃黑暗的深处传来!
父亲!果然还在涧底!而且位置……似乎比之前感知的,更偏向谷内左侧的某个区域!
就在陆鸣心中激动,试图进一步锁定位置时——
“呜——!”
一声低沉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狼庭营地中响起!
“被发现了?不可能!”韩夜脸色一变,“我们距离尚远,并未触发阵法!”
只见谷口营地一阵骚动,大量的苍狼卫士兵涌出,但他们的目标并非陆鸣等人所在的方向,而是……谷内的另一侧!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黑风谷深处传来,伴随着强烈的妖气波动!
“是妖兽!谷内的高阶妖兽被惊动了!”一名夜不收队员惊呼。
陆鸣眼神一凝,他看到一道巨大的、缠绕着黑气的影子从谷内冲天而起,与狼庭的萨满和高手战在一处,能量碰撞的轰鸣声即便隔得很远也清晰可闻。
机会!
狼庭的注意力被突然暴动的妖兽吸引,谷口的防御必然出现短暂的松懈和混乱!
“韩队长,趁现在!”陆鸣当机立断,“我们再靠近一些,到左侧那片乱石区!我要确认一些东西!”
韩夜看了一眼混乱的谷口,又看了看目光坚定的陆鸣,一咬牙:“好!跟我来!动作要快!”
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风雪的掩护和远处战斗的动静,迅速向着黑风谷左侧那片更为崎岖隐蔽的乱石区域潜行而去。危机与机遇并存,陆鸣的北境之路,注定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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