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的烛火晃了晃,将淳于琼佝偻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像一块沉重的黑斑。张恒盯着那道疤横跨左颊的囚徒,脑子里还反复回响着 “攻打乌巢” 四个字 —— 曹操这步棋太险,一旦踏错,黑山军怕是要跟着万劫不复。他刚要开口追问细节,却见使者卫弘上前一步,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将军,在下此次前来,除了淳于琼,还带了一位许都来的贵客。”
张恒抬眼望去,才发现厅角还立着个身影。那人年约四旬,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丝绸直裾,料子是许都贵人才穿的蜀锦,却沾了不少风尘,下摆还磨破了边角。他身形清癯,颧骨微高,颔下留着三缕短须,虽面色苍白带着惊魂未定,一双眼睛却亮得很,只是扫过厅内士兵甲胄时,不自觉地缩了缩肩,透着几分对 “贼巢” 的不适。
“这位是孔融孔文举先生,” 卫弘拱手介绍,声音压得略低,“乃孔子二十世孙,建安名士,先前在许都因直谏得罪了杨彪等人,遭人构陷,幸得孟德公暗中相助,才得以脱身,特送来将军处暂避风头。”
“孔融?!” 张恒手里的佩剑鞘 “当啷” 一声撞在案几上,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建安七子之首,那个写下《荐祢衡表》、在许都朝堂上敢与曹操据理力争的大名士,怎么会被曹操送到自己这黑山军来?他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见孔融虽躬身行了一礼,腰杆却没完全弯下去,语气里带着名士的倨傲,又藏着几分不得不低头的惶恐:“多谢张将军收留,孔某…… 暂避一时,待风波平息,自会离去。”
张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卫弘已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双手捧着上前,烛火映得绢帛上的朱砂印玺格外醒目:“将军,还有一事 —— 天子闻袁绍逼迫黑山军、纵容匈奴劫掠边境,甚为不悦,经孟德公再三劝说,已下诏申饬袁绍,另嘉奖将军抗胡有功,敕封将军为镇北将军,领幽州牧!”
“镇北将军!领幽州牧!” 站在一旁的徐衍先忍不住低呼出声,手里的竹简都掉在了地上。张恒猛地上前一步,手指抚过绢帛上 “天子玺” 的印记,指尖竟有些发颤。他太清楚这个名分的分量了 —— 在此之前,黑山军在世人眼里,不过是黄巾余孽、山贼流寇,即便打赢了袁绍,也脱不了 “草莽” 的标签。可如今,有了天子诏书,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汉室官军!
厅内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先前守在门口的两个卫兵,头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眼睛里满是激动。老周刚从外面进来,听见 “幽州牧” 三个字,手里的账本 “啪” 地掉在地上,快步凑到近前:“将军,这…… 这是真的?咱们再也不是贼了?”
张恒没应声,脑子里却飞速转着。曹操这手太漂亮了:用天子名义压袁绍,让袁绍不敢公然再动黑山军;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名分,让黑山军欠下人情;还把孔融这个 “烫手山芋” 扔了过来 —— 孔融得罪了许多权贵,曹操留着他碍眼,送过来却能让张恒背上 “善待名士” 的名声,可万一将来许都风向变了,张恒还得为孔融担责。这哪是厚礼,分明是裹着糖衣的钩子。
“将军,此事需三思。” 徐衍凑到张恒身边,压低声音,“曹操此举,是想把咱们绑在他的战车上。一旦接受任命,天下人都会以为咱们归顺了他。”
张恒看向厅外,夜色里传来士兵们压抑的欢呼声,隐约还有百姓敲着陶盆的声音 —— 他们盼这个名分,盼了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卫弘拱手,语气郑重:“曹兖州厚意,张恒感激不尽!孔文举先生乃海内名士,能莅临弊处,是我军之幸,必当以上宾之礼相待。至于天子恩赏,恒虽德薄,亦不敢推辞,必当竭尽所能,镇守北疆,报效朝廷!”
卫弘脸上露出笑容,连忙回礼:“将军深明大义,孟德公若知,必定欣慰。”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安民城。第二天清晨,城门口贴出了天子诏书的抄本,围满了士兵和百姓。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指着 “镇北将军” 四个字,抹着眼泪对身边的少年说:“娃子,你看!咱们现在是官军了!再也不用怕人说咱们是贼了!” 不远处,几个流民听说黑山军得了朝廷认可,正围着劝农使王秀才,打听能不能落户种田。
张恒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热闹的场景,徐衍陪在身边:“将军,这几日来投的人多了不少,还有两个前汉朝的小吏,说愿意来帮咱们整理户籍。”
“好。” 张恒点点头,目光却投向城西的院落 —— 那里是给孔融安排的住处,一进两出的院子,收拾得干净,还特意找了个懂诗书的小吏陪他说话,可孔融还是终日郁郁寡欢。昨天张恒去看他时,见他正对着窗前的竹子叹气,手里拿着一卷《论语》,却半天没翻一页。
“孔先生还是不愿出门?” 张恒问。
“嗯,” 徐衍叹了口气,“他说咱们这里‘粗鄙’,见不得劝农使带着农民用新犁耕地,也说慈幼堂的孩子太吵。不过…… 他倒问过几次许都的消息。”
张恒沉默了。他知道,孔融的心还在许都,在朝堂,待在黑山军这里,对他而言不过是苟且。而自己收下的这道诏书、这位名士,就像曹操埋下的一颗种子,将来不知会结出什么果。
与此同时,邺城的袁绍府邸里,却一片狼藉。审配捧着诏书,小心翼翼地递到袁绍面前,袁绍看了一眼,猛地将诏书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怒吼道:“曹操匹夫!竟敢借天子之名压我!张恒那黄巾余孽,也配当幽州牧?!”
旁边的逢纪连忙上前,扶住气得发抖的袁绍:“主公息怒,天子诏书虽下,可幽州大半还在咱们和公孙瓒手里,张恒那名号不过是个空壳。眼下咱们不能公然抗诏,免得落人口实,不如转向许都,联合杨彪等人,跟曹操争一争朝政!”
袁绍喘着粗气,指着南方,咬牙道:“好!就依你!曹操给张恒的,我迟早要让他加倍还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恒借着 “镇北将军” 的名分,加紧推进内政。他让人在各城镇设立 “户籍官”,登记流民,分配土地;讲武堂来了不少新学生,有从前的小吏,也有民间的读书人;铁山堡的工坊不仅赶制铁器,还开始铸造印有 “幽州牧府” 字样的铜印,给新委任的官吏用。
可每当他路过孔融的院落,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虽断断续续,却透着悲戚),心里就会提醒自己:曹操的 “厚礼”,从来都不是白给的。真正的挑战,不是打败袁绍的军队,而是在曹操布下的棋局里,守住黑山军的根基,守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这天傍晚,张恒又去见孔融。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孔融对陪他的小吏说:“曹操此举,名为示好,实为圈养…… 张将军若看不清,恐将来难有善终啊。”
张恒脚步一顿,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寒意。他知道,孔融说的是实话。这许都来的客人,这天子给的名分,从来都不是避风港,而是新一轮风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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