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榆林巷口,第三棵槐树。
取信人最终指向了都督佥事李国桢的府邸所在。
一条真正的大鱼,终于浮出水面。
陈启明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李国桢,京营高官,手握实权,地位远非一个主事王敬贤可比。
若他真是“影海众”在朝中的核心保护伞,那对方的能量和渗透程度,远超想象。
“大人,现在怎么办?直接上报?”李总旗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不。”陈启明立刻摇头,异常冷静,“证据不足。仅凭刘三一面之词,和一个模糊的投信点,动不了一位佥事。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他深知官场险恶。没有铁证,贸然指控一位高级武官,极易被反咬一口,引火烧身。
“那…”
“控制住刘三,封锁消息。今日之事,若有半句泄露,唯你是问。”陈启明语气森然。
“是!”李总旗心头一凛,立刻应命。
…
处理完刘三,陈启明回到书房,已是深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李国桢…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他需要重新评估整个局势,更需要…喘息。
连日来的高压、算计、奔波,让他身心俱疲。
他推开窗,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目光无意中扫过桌上那几本徐光启此前送来的、关于泰西算学和几何的书籍,上面已落了一层薄灰。
他随手拿起一本,掸了掸灰,信手翻看。
那些陌生的图形和定理,此刻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纯粹的、不掺杂阴谋与流血的知识,此刻成了他暂时的避风港。
…
次日清晨,他没有立刻部署对李府的监视,而是换了一身便服,信步走向制造局的工匠区。
晨光熹微,工坊里已是炉火通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站在一座铁匠炉旁,看着一位老师傅反复捶烧一根撞针,额上汗水涔涔。
“老丈,这活计不易吧?”陈启明轻声问道。
老铁匠闻声抬头,见是陈启明,连忙放下铁锤要行礼。
“不必多礼。”陈启明摆手打断,“我就是随便看看。这撞针,最难在何处?”
见主事大人语气随和,老铁匠稍松了口气,叹道:“回大人话,最难便是这钢口的韧性与硬度的平衡。淬火轻了,软,易弯;淬火重了,硬,易断。全凭手上感觉和眼里火候,十根里能成两三根,已是侥幸。”
陈启明点点头,他兑换的知识里虽有热处理原理,但具体到千锤百炼的手艺,仍需这些老师傅的经验。
“若是…能有一种量具,精确测出炉温;或是能有一种介质,让淬火时冷却的速度恒定可控,是否会好些?”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请教。
老铁匠愣了一下,摇摇头苦笑:“大人说的…小老儿听不大懂。咱们祖辈传下来的法子,就是看颜色,凭手感。您说的那些,怕是神仙手段吧…”
陈启明默然。
他知道,系统的知识要落地,还有太长的路要走。这非一日之功。
…
离开铁匠炉,他又踱步到负责制作量具的工棚。
几名年轻工匠正对照着他给的草图,小心翼翼地在硬木上刻画标尺,打磨游标。
“大人!”见他进来,几人连忙起身。
“做得如何?”陈启明拿起一个半成品的木制卡尺雏形。
一个胆大些的工匠回道:“回大人,这‘卡尺’的想法极妙,比手估准了不知多少!只是…这木质易受潮变形,刻度刻画也难以极致精准,我等正在尝试用薄铜片来制作,只是钻孔铆接,难度更大…”
“不急,慢慢试。”陈启明鼓励道,“能想到用铜,已是进了一步。遇到难处,记录下来,大家一同参详。”
他没有给出更具体的指导(点数也无法兑换更精密技术),而是选择让他们自行摸索。
这种摸索本身,就是一种积累。
…
在工坊待了半个时辰,与几位工匠聊了聊家常和手艺,陈启明感觉心中的郁结舒缓了不少。
他看到的是具体的人,具体的困难,以及具体的、缓慢但确实存在的进步。
这让他从阴谋与政治的漩涡中暂时抽离,重新锚定了脚下的路——那是一条漫长而坚实的、通往工业基础的道路。
…
回到书房,徐光启已在等候。
“文远,听闻你今日有闲情去工坊巡视了?”徐光启捻须笑道,眼中带着一丝欣慰。
“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嘛。光启公今日怎得空过来?”
“来看看你。前番风波虽过,但暗流汹涌,怕你心绪不宁。”徐光启神色转为严肃,“今日前来,亦是提醒你,李国桢此人…不简单。其在京营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与内廷、厂卫皆有关联。若无十足把握,万不可轻动。”
陈启明心中一暖,知道这是长辈的关怀与提醒。
“光启公放心,学生明白轻重。只是…线索指向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自然。”徐光启点头,“查,还是要查。但要更隐秘,更谨慎。或许…可从其周边入手,其门客、其部将、其财物往来…徐徐图之。”
“学生正有此意。”
…
送走徐光启,陈启明沉思片刻,唤来李总旗。
“暂停对榆林巷口的直接监视。李国桢久经行伍,反侦察意识必然极强,容易暴露。”
“那…”
“从他身边人查起。查他最近一年提拔的将领、新纳的门客、府中采买用度的异常、乃至其家族子弟的动向。要慢,要细,像梳头一样,一遍遍篦,找出那根不一样的发丝。”
“是!属下明白!”
…
部署完任务,陈启明再次将目光投向系统界面。
那孤零零的“1”点文明点数,提醒着他资源的匮乏。
但他心态已然不同。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开始仔细梳理已兑换的知识(【标准化量具】、【瞄准具】、【光谱分析】、【战略推演】等),思考如何更深入地消化、组合运用它们,并依靠现有的人力物力,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技术的攀登,本就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却又步步踏实。
而就在他沉下心来,准备应对与“影海众”及其保护伞的长期周旋时——
数日后,一匹快马带着紧急军报,狂飙入京,直送兵部!
整个京师的注意力,被瞬间引向了遥远的北方边关。
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打断了所有的计划,也将陈启明和制造局,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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