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织造局的轿子与“郑爷”的称谓,如同两道惊雷,在陈启明心中炸响。
“醉金樽”不再是模糊的威胁,它的轮廓瞬间变得清晰而狰狞——这是一条连接东南海商与宫廷内宦的隐秘通道,其背后代表的势力盘根错节,能量滔天。
自己之前的种种举动,无论是与冯安的接触,还是煤焦油的试探,恐怕早已被这条通道另一端的人物看在眼里。
那句“安安分分,自有前程”的警告,此刻回味起来,带着更深的寒意。
然而,危机之中也蕴藏着转机。
对方既然出言警告而非直接动手,说明制造局和他陈启明,目前在他们眼中,或许尚有存在的价值,或者说,清除的代价过高。
这短暂的安全期,弥足珍贵。
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创造出让对方更加投鼠忌器的实力。
燧发枪和镍钢是长远之计,而新分馏出的三种油品,尤其是那易燃易爆的轻质油,或许能带来一些立竿见影的惊喜。
他将主要精力投入了对轻质油的研究。
此油清澈如水,极易挥发,气味刺鼻,遇火则爆燃,火焰猛烈。
陈启明尝试将其与酒精、松脂等物混合,测试其燃烧性能。
一次偶然的试验中,他将少量轻油滴入一个敞口的陶罐,本想观察其自然挥发速度,却不慎将一根点燃的火柴掉入罐中。
“轰!”
一声沉闷的爆鸣,罐口喷出一股迅猛的火舌,虽短暂,却威力惊人,将罐盖都冲开了一条裂缝!
旁边的王铁匠吓了一跳:“大人!这…这油怎地如此暴烈!”
陈启明却盯着那陶罐,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不是简单的燃烧…这是爆燃!是接近于原始“燃烧弹”的效果!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如果能将这种轻油密闭在一个脆弱的容器中,并设计一个简单的触发引信…那么,它是否能成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投掷火器?
比火把更易携带,比猛火油柜更易使用,在近战或突袭中,或许能产生奇效!
他立刻下令,让工匠赶制一批薄壁的小陶罐,又让赵郎中找来韧性极佳的油纸和引线。
经过数次失败的尝试和调整,几天后,一个简陋的原型诞生了。
一个小陶罐,内衬油纸,灌入半罐轻油,罐口用浸过蜡的油纸紧紧密封,插入一根特制的、燃烧缓慢且稳定的药捻。
陈启明带着李总旗和几名核心工匠,再次来到后山僻静处。
他亲自手持这个“油罐”,点燃药捻,用力掷向远处一堆作为目标的枯草。
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砰!”
罐体在撞击地面的瞬间碎裂,溅出的轻油遇到仍在燃烧的药捻,瞬间被引燃!
“轰!”
一团炽烈的火球猛地爆开,迅速吞噬了周围的枯草,燃烧极为迅猛!
虽然威力远不如后世的手榴弹,但其爆燃的声势和瞬间产生的烈火,足以在冷兵器时代造成巨大的心理威慑和区域性的燃烧伤害!
“神火罐!这是神火罐啊!”李总旗看得目瞪口呆,激动得声音发颤。
他立刻想到了这种新式火器在巷战、夜袭、守城时的巨大价值!
“威力尚可,但投掷距离和准确性是问题。”陈启明冷静地分析道,“需设计一种轻便的投掷装置…或许,可以用改进的弩机来发射?”
就在他沉浸于新技术带来的可能性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制造局表面的平静。
来者是襄城伯李守锜府上的一名管家,态度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主事,伯爷有请,请您过府一叙。”
陈启明心中微凛,襄城伯突然相召,所为何事?是与近日“醉金樽”的风波有关,还是因为后勤小物的推广?
他不敢怠慢,整理衣冠,随管家前往襄城伯府。
伯府花厅内,李守锜屏退了左右,只留陈启明一人。
这位京营提督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脸色凝重。
“陈主事,你近日…是否与南边的一些海商,有所往来?”
陈启明心中巨震,果然是为了此事!
他不敢隐瞒,但也绝不能全盘托出,只得谨慎答道:“回伯爷,下官职责所在,确曾为寻购海外奇矿,与一些海商有所接触,但皆是为公事,并无私交。”
李守锜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本伯知你一心为公。但你要明白,这京城的水,深得很。有些线,碰不得;有些人,惹不起。”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宫内…有人对你很不满。说你…‘不安分’。”
陈启明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宫内有人不满!这话从襄城伯口中说出,分量极重!
“下官…下官惶恐。”他躬身道。
“惶恐无用。”李守锜摆摆手,“本伯今日叫你来,是给你提个醒。你弄出的那些小玩意,于军有益,本伯和孙军门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有些风头,该避则避。近日,你制造局可否…‘不小心’出点无关紧要的纰漏?譬如,新火铳试射,惊了马匹,损了些屋瓦?或者,工坊走水,烧了几间无关紧要的库房?”
陈启明猛地抬头,看向李守锜。
这位伯爷…是在教他“自污”?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故,来向宫内示弱,表明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为虑”,从而降低对方的戒心和敌意?
这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李守锜的目光深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藏拙,才是保身之道。你好自为之。”
从襄城伯府出来,陈启明的心情无比沉重。
李守锜的暗示已经再明白不过——宫内某些大人物已经盯上他了,他必须暂时低调,甚至不惜“自污”以求平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刚回到制造局书房,还没来得及消化伯爷的警告,李总旗就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大人!不好了!后山…后山密营出事了!”
“何事?!”陈启明霍然起身。
“是…是那轻油!王师傅他们按您的吩咐,夜间赶工分馏,不慎…不慎引燃了半罐刚收集的轻油,火势瞬间就起来了!虽然扑救及时,没烧到工坊,但…但王师傅他…为了抢出那套分馏家伙,手臂被烈火灼伤,伤势不轻!”
陈启明脑中“嗡”的一声。
王铁匠受伤了!还是因为轻油起火!
这…这巧合得令人心寒!
是意外?还是…有人趁机制造了这场“意外”?
李守锜的话言犹在耳,“工坊走水”…这“走水”来得也太快、太巧了吧?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网的一端,就握在紫禁城那深不见底的宫墙之内。
他这点刚刚燃起的“轻油惊雷”,在真正的权力风暴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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