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玉门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李昭的玄甲军已列成雁行阵压至城下。
他骑在乌骓马上,玄色龙纹披风被风卷起半角,望着城头上那面被烧得焦黑的字旗,喉间泛起一丝铁腥气——前世史书中只写玉门三易其主,却没写这城墙下埋了多少百姓的骸骨。
开城门!城楼上的守卒哆哆嗦嗦放下吊桥,有个老妇抱着半岁的婴孩跪在桥头,破布裹着的小脚渗出血珠:青天大老爷,王将军昨儿放火烧了粮库,小老儿家的米缸...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人流撞得踉跄。
李昭翻身下马,亲手搀起老妇。
他触到老妇掌心的老茧时,突然想起前世在陕西博物馆见过的唐代陶俑,那些农夫手上的茧子,和眼前这双几乎一模一样。老人家,他声音放得极轻,您且看这安民榜。裴仲堪早已带着书吏挤到前头,将黄绢榜文往城门上一贴,墨迹未干的除首恶,赦胁从六个大字在晨风中晃着光。
老妇眯眼辨认了片刻,突然嚎啕起来:活菩萨!
当年杨行密血洗庐州时,咱百姓哪见过这样的告示!她这一哭,周围百姓跟着涌上来,有摸榜文的,有拽李昭衣摆的,甚至有个光脚的孩童扒着他的战靴喊大英雄。
李昭任由他们碰,目光却扫过人群里几个缩着脖子的甲士——那些是王建业的亲卫,此刻腰刀未解,眼神却已发虚。
传朕口谕。他提高声音,震得城头铜铃叮当,凡着王建业部甲胄者,即刻卸甲入营领粮;愿留军者补为厢军,月饷加一贯;想归田的,发三石种子、两匹布。话音未落,人群里便响起抽气声,几个甲士对视一眼,颤抖着解下腰间的雁翎刀。
陛下!马蹄声裹着风撞进人堆,赵匡胤的玄甲上还沾着血,怀里倒提着个浑身是火油味的胖汉——正是王建业。
这叛将此刻哪还有昨日的凶相,左边耳朵被烧得焦黑,右肩插着半截箭杆,见了李昭便像狗一样往地上蹭:陛下饶命!
末将是被野利仁荣的细作骗了,那信上的印...
住口。李昭盯着王建业腰间的玉带——那是去年他亲赐的带,此刻玉扣上还沾着炭灰。
他伸手摘下自己的珊瑚耳环,那是苏慕烟昨夜塞给他的,说见此环如见我赵将军。他将耳环抛给赵匡胤,这是朕的信符,你率玄甲军去贺兰山口。
赵匡胤接住耳环时,掌心被珊瑚硌得生疼。
他望着李昭眼里的冷光,突然想起昨夜陛下端着星盘说北斗倒,逆臣亡时的模样——那时他还只是个偏将,如今却要独领八百骑兵去截西夏退路。末将明白。他把耳环塞进甲内,转身时甲叶相撞的脆响,惊得城楼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日头升到三竿时,裴仲堪从城西的茶棚里钻出来。
他的青衫沾着酥油茶的香气,袖中还藏着赤玛伦亲手写的盟书。
方才在茶棚后巷,吐蕃王子摸着腰间的鱼形玉佩说:中原皇帝若真能让河湟的马队喝上蜀地的茶,我阿舅的刀,便不会指向玉门。裴仲堪记得赤玛伦说这话时,指节把玉佩攥得发白——那是他阿妈的遗物,和史书中记载的吐蕃赞普遗宝分毫不差。
陛下,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吐蕃的战马,七日之内能到。李昭正站在城楼上看赵匡胤的骑兵开拔,听见这话,指尖在城砖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前世西夏灭于蒙古时,吐蕃正是关键盟友,如今却要反过来用茶马市把这把刀攥在自己手里。
升龙旗。他突然下令。
随着号角声,一面绣着五爪金龙的玄旗在玉门城头猎猎展开。
城下百姓仰着头,有老人跪下来叩首,有妇人把孩子举过头顶让看,连方才卸甲的士卒都挺直了腰板。
李昭摸着腰间的虎符,那是用寿州铁矿铸的,此刻贴着皮肤发烫——前世他在论文里写五代无义战,如今才懂,所谓义战,不过是让百姓能吃上热饭,让士卒知道为谁而死。
《西征诏》的墨香是在黄昏时漫开的。
裴仲堪亲自研的松烟墨,写诏时手都在抖,因为李昭说要亲征西夏,还河西百姓三十年太平。
诏书抄了三十份,由快马往各道传送,最后一份被李昭亲手按在城头的碑上。
他按印时,夕阳正照在字上,金红的光透过朱砂,像要把那字烙进石头里。
陛下。帐外的守卫压低声音,吐蕃使者求见,说...说要谈和亲。李昭解下外袍,露出里衣上苏慕烟绣的并蒂莲。
他望着案头未拆封的军报,突然想起今早入城时,那个抱着婴孩的老妇说粮库烧了——押粮官张全的军报还在马背上,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中军帐外。
让使者在偏厅等。他对着铜镜理了理冠冕,镜中映出帐外的火把,把押粮官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晃了晃,突然弯下腰,像是在捡什么东西——李昭眯起眼,看见地上有粒米,在火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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