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星耀广场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巨大的环形LEd屏幕兀自播放着碧海蓝天的楼盘广告，泳池里身着比基尼的模特笑得无忧无虑。
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流淌，变幻出扭曲迷离的色彩，将广场中央那群聚集的人群映照得影影绰绰。
他们手里举着的硬纸板牌子，被雨水浸泡得边缘卷翘，“还我血汗钱”、“星耀集团欺诈”的字迹洇开，墨色沉沉，像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口号声起初还带着犹豫，被广场角落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音乐盖过，渐渐便汇成了一股沉闷的、带着压抑怒火的声浪，在雨幕中反复冲撞着四周冰冷的玻璃幕墙高楼。
“大家冷静！要相信政府！” 一个穿着皱巴巴旧西装、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推搡到人群前，声音嘶哑，试图安抚，正是被煽动起来的领头人王伯。
他脸上刻满风霜，眼神浑浊，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被点燃的、近乎悲愤的光。
他身后的人群，大多是和王伯一样被星耀集团虚假承诺掏空了半生积蓄的普通人，一张张脸在湿冷的空气里冻得发青，被绝望和愤怒驱使着，像沉默的潮水，在广场中央不安地涌动。
几个穿着花哨运动服、眼神飘忽的年轻人，却如同泥鳅般灵活地穿梭在人群边缘，压低了声音，不断煽风点火：“政府早被买通了！等？等到死也拿不回一分钱！”“不闹大点，谁管我们死活？看见没，里面灯红酒绿，谁在乎我们淋雨？”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人群最敏感的神经。
人群的骚动肉眼可见地加剧，口号声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广场对面，“白金瀚”会所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前，张副市长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球在杯壁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俯视着楼下那片骚动不安的蚁群，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却毫无温度。
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惊雷’已就位，目标确认，新落成的省应急指挥中心备用电力枢纽。
‘信风’那边也回话了，一旦这边乱起来，他们那边会同步启动‘落叶计划’，舆论风暴的素材已经备好。”
张副市长晃了晃酒杯，金黄的酒液在奢华的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很好。让下面的人再加把火，把水彻底搅浑。
袁泽？哼，他以为穿了那身军装，坐进省委大楼，就能高枕无忧了？我要让他看看，汉东这潭水，深得很！他掀起的浪，最终会把他自己淹死！”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楼下那片被煽动起来的人潮，如同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棋盘，“让那些‘炮灰’再激动点，给我们的袁将军送份大礼。记住，动静一定要大。”
……
汉东省委常委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
巨大的环形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水晶吊灯冰冷的光晕。长桌两侧，各位常委正襟危坐，气氛压抑。议题正是星耀广场持续发酵的群体事件。
“……综上所述，星耀集团的问题，本质是市场经济风险下企业自身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引发的普通经济纠纷！” 张副市长提高了音量，手指关节用力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试图压下会场弥漫的疑虑，“部分群众不明真相，受到少数别有用心者的蛊惑，情绪激动可以理解！
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出工作组，深入解释政策，安抚情绪，尽快疏散人群，恢复广场秩序！同时，由公安机关依法甄别、处置个别煽动闹事的违法分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省委书记郑国锋，又刻意地投向坐在侧前方、一身笔挺陆军少将军装、肩章金星闪耀的袁泽，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至于某些未经证实的、所谓‘官商勾结’、‘保护伞’的言论，完全是恶意中伤！是对我们汉东良好营商环境的诋毁！更是对我们党委政府公信力的严重破坏！
我建议，立刻启动舆情管控，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谣言予以坚决打击！” 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气势压倒一切质疑。
郑国锋书记眉头紧锁，没有立刻表态，目光转向袁泽：“袁泽同志，你是戎装常委，主管军区，也负责联系政法维稳工作，对星耀广场的情况，省军区这边有没有掌握新的信息？谈谈你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袁泽身上。
袁泽并未立刻回应张副市长的咄咄逼人。他神色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漠然，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面前那台带有特殊加密标识的军用平板电脑上快速而精准地点触了几下。
动作简洁，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指尖落在屏幕中央的“确认”键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嗡——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高清电子屏幕瞬间亮起，原本显示会议议程的页面被强制切换！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卫星俯瞰图占据了整个画面。
图像被层层叠叠的彩色图层覆盖：代表人群聚集密度的红色热力图在星耀广场核心区域炽热燃烧；代表通讯信号异常的黄色波纹，如同涟漪般从广场边缘几个特定的点向外扩散；最刺眼的，是几道清晰的蓝色轨迹线，从广场外围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如同毒蛇般延伸，最终指向广场中央那几个异常活跃的“花运动服”青年！
“郑书记，各位常委，” 袁泽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穿透了会议室凝滞的空气，“根据省军区情报处与省国安厅联合监测分析，结合天网系统及特殊信号追踪，当前星耀广场事件存在明显人为操纵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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