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迟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在袁泽身后不远处响起:
“同…同志,您…您是来看这展板的?”
袁泽和安欣闻声回头。
只见一位头发几乎全白、身形佝偻得厉害的老人,正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拐杖,站在几步开外。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蓝色旧工装,外面罩了件半新的灰色夹克,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岁月和辛劳刻下的深深痕迹。
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但此刻却紧紧盯着袁泽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求证。
袁泽的目光落在老人脸上,瞬间认出了他——王文革!照片里那个站在维权最前沿、眼神绝望而疯狂的老工人!
只是照片定格的是他生命中最激烈也最灰暗的时刻,而眼前的老人,虽然衰老佝偻,眉宇间那股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倔强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以及此刻因认出某人而剧烈翻涌起的激动。
“王师傅?”袁泽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确认。
这三个字,如同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闸门。
王文革浑身剧烈地一震!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枯瘦的身体晃了晃,似乎站立不稳。
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死死地盯着袁泽肩章上那即使在便装下也难掩其威严的将星轮廓,又看向袁泽那张早已被汉东百姓口口相传、深深烙印在心中的刚毅面容。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当年如同雷霆般撕裂汉东重重黑幕,将丁义珍从国外抓回,将祁同伟逼上绝路,最终将高育良、李达康这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他们如蝼蚁的大人物掀翻在地的年轻人!
那个后来执掌公安厅、检察院,如今更是身披将星、成为汉东省最高权力核心之一的定海神针——袁泽!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激动和积压了半生的委屈、感激如同火山般在王文革胸腔里爆发!这个在强拆队推土机前敢拿着汽油瓶以死相拼都没掉一滴泪的倔强老工人,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他完全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场合,忘记了周围渐渐聚拢过来、惊讶好奇的街坊邻居。
“扑通!”
一声闷响,王文革那佝偻瘦弱的身体,竟直挺挺地朝着袁泽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广场坚硬平整的地砖上!
“袁厅长!袁将军!恩人呐!!” 一声带着血泪般嘶哑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滞,响彻了整个小广场,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悲怆和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一跪,这一声哭喊,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击中了广场上所有的人。
那些原本只是好奇张望的老邻居们,那些带着孩子的妇女,那些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老伙计……
当他们看清跪在地上的是谁,又看清了站在王文革面前、试图俯身搀扶的那个高大身影是谁时,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和难以置信的低呼!
“老天爷!是王老头?”
“他跪的是…是袁将军?电视上那个?”
“真是袁将军!我在省台新闻里见过!”
“王师傅这是…”
“快!快过去看看!”
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迅速而无声地围拢过来,越聚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们认出了袁泽,更明白王文革这一跪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人的感激,这是代表他们所有经历过那场噩梦的大风厂人,对那个最终将他们从深渊里拉出来、给了他们新天新地的人,最原始、最本能的叩谢!
安欣和警卫员反应极快,几乎在王文革膝盖着地的瞬间就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但老人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抗拒着,浑浊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恩人呐…没有您…没有您当年…我们这些人…早就骨头渣子都烂没了…哪…哪能有今天…有这新房子住…有这太平饭吃…” 王文革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掏出来的,带着血泪的温度。他挣扎着,竟还想弯腰给袁泽磕头!
袁泽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王文革面前蹲了下来,几乎与他平视。
他伸出双手,没有去抓老人的手臂,而是稳稳地、有力地托住了王文革那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想要叩下的肩膀。
那双托住王文革肩膀的手,稳定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也带着一种深沉的、感同身受的理解。
“王师傅!”袁泽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瞬间压过了王文革的呜咽和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起来!快起来!您这一跪,我袁泽受不起!也绝不能受!”
他的目光扫过王文革满是泪痕的脸,又缓缓抬起,环视着周围越聚越多、同样眼含热泪、神情激动的老街坊们。那些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但每一张脸上都刻着相似的沧桑,此刻都写满了同样的感激和激动。
“父老乡亲们!”袁泽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广场上回荡,“看看你们现在站的地方!看看你们身后的新家!看看这片新厂区!这新房子,这新生活,不是我袁泽给的!是你们自己!是你们用半辈子的汗水、泪水,甚至血水换来的!是国家的政策好!是汉东千千万万正直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而锐利,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直指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当年大风厂的苦,大风厂的难,大风厂的冤屈!我袁泽知道!那些被丁义珍、祁同伟、还有那些只顾着给自己脸上贴金、拿老百姓血汗钱当垫脚石往上爬的蛀虫们侵吞的血汗钱!那些被强拆了房子、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的寒冬!那些为了讨个说法、被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像叫花子一样被挡在政府大门外的屈辱!
那些为了给孩子交学费、连买包盐都要算计半天的日子!这些,都刻在咱们汉东的土地上,刻在咱们老百姓的心上!也刻在我袁泽的心里!”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个老工人的心上。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声,许多老人抬起粗糙的手背,用力擦拭着控制不住的泪水。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苦难记忆,被袁泽毫不留情地揭开,不是为了煽情,而是为了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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