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沉重地降落在K省军用机场,轮胎摩擦跑道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辆挂着普通地方牌照、毫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如同蛰伏的猎豹,已静静停在舷梯旁。车身线条方正,看似普通,但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其经过特殊加固的车体和深色防弹玻璃的厚重质感。
袁泽拒绝了机场方面任何形式的停留和客套,甚至没有看一眼快步迎上来的机场负责人,直接拉开越野车厚重的车门,坐了进去。
“首长,省委贡书记、马省长他们……”前来负责对接的是一位省军区派出的精干联络参谋,语气带着请示,试图提醒应有的程序。
“按计划,直赴大山子。”袁泽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枝蔓的、冰冷的决绝,不容置疑。他的目光透过深色的车窗,锐利如刀锋出鞘,直直刺向远方那片被灰黄色尘霾死死笼罩的厂区轮廓。
越野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如同嗅到了浓烈血腥味的猛兽,猛地窜出停机坪,粗暴地汇入省城通往矿区的省级公路。车窗外,K省冬日的真实画卷在车轮下急速展开,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衰败和挣扎的气息。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扭曲嶙峋的枝桠,每一根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黄色粉尘,如同枯骨伸向污浊的天空。
低矮的沿街店铺,招牌陈旧褪色,字迹模糊,橱窗蒙尘,透着一股被遗忘的萧条。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多是破旧的货车和三轮,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前行,发出沉闷的呻吟。
越接近矿区,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气味便越发浓重、粘滞——劣质煤炭燃烧后残留的硫磺臭、铁器锈蚀的腥气、还有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煤尘颗粒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的味道,顽固地粘附在鼻腔和喉咙深处。
联络参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体微微前倾,透过后视镜,看到袁泽首长自上车后便再未发一言。
他只是沉默地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令人心头发沉的萧索景象,侧脸线条冷硬如铁石雕琢,眼神深不见底,仿佛一台精密的地质扫描仪,正在无声地丈量、解析着这片土地下所积压的、足以将一切碾碎的沉重与无边无际的绝望。
参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微微渗汗。这位从汉东雷霆而来的中央特派员,身上那股无形的、仿佛能将周围空气都冻结成冰的压迫感,比任何传闻都更加令人心悸。
距离大山子矿务局厂区还有大约五公里,道路开始变得异常拥堵。堵住道路的并非车辆,而是人——黑压压的、缓慢移动的人流!
如同无数条从贫瘠土地上渗出的、带着愤怒和绝望的溪流,从四面八方的棚户区、低矮平房、废弃矿坑边缘汇聚而来,最终汇成一股缓慢却势不可挡的浑浊潮水,向着同一个方向——大山子矿务局厂区——汹涌涌去。
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油污和煤灰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刻着风吹日晒和井下常年不见天日的劳作留下的深深刻痕,神情凝重如铁,眼神里压抑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走投无路的绝望。
“工人……开始聚集了。”联络参谋的声音有些发紧,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更糟!”
袁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车窗外。一块块临时用木板、硬纸板甚至破布制成的标语牌,在攒动的人头间被高高举起,猛烈地摇晃着,像一片片招魂的幡,在灰黄色的尘霾中格外刺眼。
“反下岗!要活路!要吃饭!”(墨汁淋漓,字迹粗粝)
“揪出蛀虫!还我血汗钱!”(字字泣血,力透纸背)
“工人不是牺牲品!874厂不能倒!”(巨大的感叹号如同愤怒的拳头)
“政府无能!贪官横行!”(愤怒的涂鸦,触目惊心)
……
白底黑字,在灰暗的背景下,触目惊心!一种沉默的、被压抑到极限的愤怒,在缓慢移动的人潮中无声地弥漫、发酵、升温,如同一个压力不断攀升、随时可能轰然爆裂的巨型蒸汽锅炉!人群的脚步声、低沉的议论声、偶尔爆发的几句怒骂,汇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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