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刚过半，夏日的阳光已经带上了温度，金灿灿地透过那扇不算干净的玻璃窗，精准地投映在柳枫脸上，像一道天然的起床闹铃。他躺在沙发拼成的床上，睫毛颤了颤，被这暖意晒得再也睡不下去，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似的，“蹬”地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顶着一头睡得有些乱翘的黑发，眼神放空地呆坐了好几分钟，大脑似乎还在重启加载中。随后，他无意识地高举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脊椎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啪啪”声，听得人莫名觉得舒爽。这下，他才算真正醒了盹。
他的下床方式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动作幅度大开大合，仿佛不是在起床，而是在进行一套什么神秘的起床热身仪式。他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挪到狭小的洗漱台前。
台子上并排放着两个陶瓷杯，一蓝一粉，杯身上还印着两只傻乎乎对视的卡通猫。嗯，是显而易见的情侣款。当初让徐昕怡出去置办点生活用品，她带回这杯子时，一脸“我超会过日子”的表情解释说：“情侣款打折，比单买两个普通的便宜多了！”柳枫当时也没多想，杯子嘛，能喝水就行。
他顺手拿起自己的蓝色猫咪杯和牙刷，很自然地从旁边那个粉色杯子里抽出了一管硕大的牙膏。这牙膏也是徐昕怡买的，当时她举着这管家庭装和旁边两个小支装，一本正经地分析：“你看，买一支大的，性价比碾压这两支小的！我们合着用更划算！”柳枫挤了一下，发现牙膏果然快见底了，心里嘀咕着今晚得记得买新的。
刷完牙，用冷水扑了扑脸，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他把那管快用完的牙膏顺手塞回自己的杯子里——这样明天早上拿起来更方便。接着，他拿起桌上那个保温杯，里面是徐昕怡出门前给他晾好的温水，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
吃完锅里温着的面条，洗好碗，柳枫走到门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插入锁孔拧开。他并没有立刻出去，视线在屋内快速扫了一圈，确认煤气关好、没什么遗漏之后，才彻底出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将门锁好。他习惯提前十几分钟到达任何约定地点，上班也不例外。
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早餐摊飘出阵阵香气，上班族行色匆匆。柳枫步伐轻快地穿过几条街，来到了“老林记”饭店后门。
“丽姐！我来接班了！”他推开后厨门，声音清亮。
正在打哈欠的王丽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来得这么早？换了我，能多赖床一分钟绝不起床五十九秒！”
“习惯了，躺着反而难受。”柳枫笑嘻嘻地凑过去，一边套围裙一边打听，“话说昨晚生意咋样？你们夜班忙不忙？”
“晚上哪有什么客人？”王丽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吐槽，“也就零零散散来了几个夜猫子，喝点小酒吹吹牛。晚上上班清闲得要命，工作人员也少，连个能唠嗑的人都找不着，无聊得我差点数头发玩。”
“也确实，”柳枫表示理解，“我就纳闷老板为啥非要搞个24小时营业，咱这地段也不像通宵达旦的地儿啊。”
“谁知道呢？”王丽耸耸肩，“反正这店门我就没见关上过。听一些老员工嚼舌根，说老板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具体等谁，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哟，没想到老板还是个有故事的？”柳枫挑眉，来了兴趣。
“哎呀，你就别八卦了，我也就知道这么点皮毛。”王丽摆摆手，抓起自己的包，“行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回去补觉了。这儿交给你了啊，精神小伙！”
“得令！丽姐您慢走~”
送走了王丽，柳枫来到员工更衣间，利落地换上那套略显宽松的藏青色工作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不由得撇了撇嘴，想起自己当初来应聘的可不是这前台伺候人的活儿。
那会儿他刚带着昕怡落脚，急需一份工作。偶然路过这家店，看到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后厨厨师”的启事，他就推门进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一位大娘四平八稳地躺在一张老式藤编摇椅里，脸上盖着一把大蒲扇，正打着小呼噜睡得香甜。
柳枫敲了敲门框，摇椅“吱呀”一声停了，大娘动了动，但没起来，蒲扇依旧稳稳地盖在脸上。
“大娘，您好，我过来面试厨师。”柳枫提高了一点音量。
“面什么试……”蒲扇底下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就您门口贴的那个，招聘厨师。”
“哦……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大娘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慢悠悠地拿开了脸上的蒲扇。
而当她看清站在眼前的柳枫时，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睡意全无。
柳枫被看得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您看，需要我现场做点什么，证明一下我的厨艺吗？”
“等等！你先不用说了！”大娘猛地从摇椅上坐直身体，蒲扇“啪”地一下拍在腿上，“厨师这岗位……可能不太适合你。但我这儿有个更合适的活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柳枫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脱口而出：“那个……大娘，我卖艺不卖身的啊……”
大娘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像是被噎住了，好半晌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我意思是让你当前台服务员！”
“可您门口贴的是要厨师啊……”柳枫有点懵。
“不！不不不！我现在就需要你当前台！”大娘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就你这模样，这身段，放后厨烟熏火燎那是暴殄天物！必须给我站前台来！”
后来柳枫才知道，大娘年轻时也是见过世面的，用她的话说就是“帅的见多了，但俊成你这样还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劲儿的，真是头一回见”。
于是，一心想着颠勺的柳师傅，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成了店里的门面担当——柳服务员。
“唉，其实我厨艺真的不差……”柳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将最后一丝“大厨梦”压回心底，脸上重新挂起职业性的微笑，精神抖擞地掀开门帘，向外面的餐厅走去。
新的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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