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清欢小筑” 后院就响起了 “哐当” 的拆墙声,惊飞了檐下三只麻雀。春桃扎着新换的青布头巾,手里挥着根拨火棍当指挥棒,对着几个工匠喊:“慢着慢着!那砖角别碰着隔壁的石榴树!李嫂说了,那树结的果子要给她家小柱子当嫁妆!”
王伯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袋锅子指着春桃笑:“你这丫头比掌柜的还啰嗦,沈大人雇的工匠都是老手,还能砸了石榴树?” 话音刚落,就听 “咔嚓” 一声,一根石榴枝子掉在地上,春桃 “嗷” 一嗓子扑过去,差点把手里的拨火棍抡到工匠头上。
“我的亲娘哎!这枝子上结了八个果子呢!” 春桃捧着断枝心疼,工匠们吓得手都停了,倒是沈砚之从街对面走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见状忍不住笑:“赔你两斤蜜饯如何?李嫂那儿我去说。”
春桃眼睛一亮,立刻把断枝扔给王伯:“那敢情好!要青梅的,别要杏干,酸得牙倒!” 苏清欢从灶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糯米粉:“春桃!少丢人现眼,过来帮我揉面。”
沈砚之走进灶房,把食盒往案上一放:“刚从东市买的新鲜莲子,想着你试做温家寿宴的甜品能用。” 食盒打开,雪白的莲子还带着露水,青铜小鼎在苏清欢怀里微微发烫,竟让她闻见了莲子芯里藏着的清甜气。
“正好做‘莲子玉露羹’,” 苏清欢拿起一颗莲子,“老夫人牙口不好,这羹得炖得绵密,再浇点桂花蜜。” 沈砚之刚要搭话,就听前院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喊,比春桃昨天见了银票还响亮。
“杀人啦!拆房子啦!这日子没法过啦!” 一个穿蓝布衫的婆子往刚拆了半截的墙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发髻歪得像被狗刨过,“你们凭什么拆墙?这墙根儿是我们苏家的地!占了我们家地契,我家姑娘要出事的!”
春桃拎着拨火棍冲出去,叉着腰骂:“周嬷嬷!你要不要脸?这地契上写得明明白白,三尺以内都是清欢小筑的!上次抢我们家食材没抢成,今儿个来撒泼了?”
那周嬷嬷是柳玉茹的奶娘,平日在苏家横行惯了,此刻斜睨着春桃:“小蹄子懂什么?这墙是当年苏三夫人(原主生母)建的,如今拆了就是不孝!苏清欢!你给我出来!”
苏清欢擦了擦手走出来,怀里的青铜小鼎凉丝丝的 —— 这婆子身上带着恶意。她瞥了眼墙根的界碑:“周嬷嬷,去年苏家卖这半间铺面时,地契上写得清楚,界碑以东归我。再者,我娘建这墙是为了防蛇,可不是给你们当讹人的由头。”
周嬷嬷眼珠一转,突然往地上一躺:“哎哟我的腰!被你们的工匠推伤了!不给五十两银子医药费,我就死在这儿!” 街坊们围过来看热闹,卖豆腐的李嫂撇撇嘴:“昨儿还见她扛着半袋米跑呢,这腰比牛还结实。”
张屠户扛着肉路过,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周婆子,再闹我把你拎去县衙!沈大人就在里头,你要不要去说说理?” 周嬷嬷一听 “沈大人”,身子僵了僵,却还是硬着头皮喊:“御史又怎么了?官官相护!”
沈砚之慢悠悠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芝麻酥:“周嬷嬷,上月你家姑娘托人在御膳房买的参茸,账还没结吧?还有前儿抢了西市王记的菌菇,人家正要递状纸。” 他声音不大,周嬷嬷的脸却瞬间白了 —— 这些龌龊事她原以为没人知道。
苏清欢趁热打铁,掏出地契晃了晃:“要么现在走,要么我陪你去见里正,顺便把你家姑娘这些日子给我使的绊子都说道说道。” 周嬷嬷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恶狠狠瞪了眼:“你等着!” 扭着腰溜了。
春桃笑得直跺脚:“沈大人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她吓走了!” 沈砚之把芝麻酥递给苏清欢:“不过是查案时听了一耳朵,倒派上用场了。” 苏清欢咬了一口,酥皮掉在衣襟上,沈砚之伸手帮她拂去,指尖碰到她的衣角,两人都愣了愣,春桃赶紧扭头去指挥工匠:“拆!赶紧拆!别让那泼妇再回来!”
刚把周嬷嬷打发走,巷口就来了辆乌木马车,车帘绣着缠枝莲纹样,一看就是宫里的排场。一个穿宫装的嬷嬷掀帘下车,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吓得街坊们赶紧往后退。
“哪位是苏清欢姑娘?” 嬷嬷声音清亮,目光扫过人群,落在系着围裙的苏清欢身上,“太后听闻姑娘厨艺了得,特命我来试菜,若是合心意,下月寿宴请姑娘入宫帮忙。”
春桃吓得手里的拨火棍都掉了,王伯赶紧把烟袋锅子藏起来,沈砚之上前拱手:“陈嬷嬷安好,苏姑娘厨艺确实不错,您里边请。” 陈嬷嬷点点头,迈进小筑,刚坐下就皱了皱眉:“这屋子倒简陋,就是…… 香气怪好闻的。”
苏清欢心里一紧,宫里的人最讲究规矩,赶紧让春桃上茶,自己转身进了灶房。青铜小鼎在怀里发烫,像是在催她快点。她瞥见案上的莲子,又摸出昨天买的鲜百合,心里有了主意 —— 做道 “莲子百合玉露羹”,既清淡又显手艺。
她把莲子去芯,百合剥瓣,用青铜小鼎盛了山泉水,加了半勺冰糖,坐在小炭炉上慢炖。鼎身渐渐泛起白光,莲子和百合在水里轻轻翻滚,原本微苦的莲芯竟散出清甜,百合的涩味也消了大半。春桃在旁剥桂圆:“陈嬷嬷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当年御膳房的李御厨都得听她的!”
苏清欢没说话,盯着鼎里的羹 —— 汤面渐渐凝出一层薄霜,像玉露般透亮。她又撒了点干桂花,香气瞬间漫出灶房,连门口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吸鼻子。
“玉露羹来了。” 苏清欢端着白瓷碗出来,碗里的羹莹白剔透,莲子卧在百合中间,桂花像碎金撒在上面。陈嬷嬷拿起银勺,舀了一勺尝了尝,眼睛突然亮了 —— 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莲子绵得像云朵,百合脆得像鲜梨,咽下去后喉咙里还留着桂花的香气。
“这羹……” 陈嬷嬷又舀了一勺,“比御膳房的冰糖炖雪蛤还爽口!你用了什么法子?” 苏清欢笑道:“就是寻常食材,用泉水慢炖罢了。” 怀里的青铜小鼎悄悄凉了下去,像是完成了任务。
陈嬷嬷放下勺子,满意地点头:“太后近来胃口不好,就爱这口清爽的。下月初三,你随我入宫备菜。” 她掏出个锦盒,“这是太后赏的银钗,你收着。” 苏清欢刚要推辞,沈砚之在旁说:“太后的赏赐,收着吧。”
送走陈嬷嬷,春桃捧着锦盒跳起来:“小姐!我们要进宫啦!以后是不是能天天见太后?” 王伯泼冷水:“宫里规矩多,可别像今天这样毛手毛脚的。” 苏清欢摸着怀里的青铜小鼎,突然想起李御厨说的话 —— 原主生母的冤屈,或许真能在宫里查清。
晌午时分,工匠们拆完墙,开始砌新灶。张屠户送来了半扇猪,还带来个好消息:“刘老三那小子,今儿个送了两斤新木耳来赔罪,说以后你家的干货他包了,比市价便宜两成!”
春桃跑去接木耳,回来时一脸得意:“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说再不敢骗咱们了。” 苏清欢笑着把木耳泡上:“晚上做‘木耳炒肉片’,给工匠们加菜。” 沈砚之挽起袖子:“我来劈柴,这次肯定不会卡斧头。”
春桃赶紧跑去搬木柴:“沈大人加油!劈不好晚上罚你吃三碗野菜饭!” 沈砚之拿起斧头,看准木柴中间劈下去,“咔嚓” 一声,木柴裂成两半,他松了口气,对着苏清欢笑了笑 —— 阳光透过新拆的墙洞照进来,落在他脸上,竟比灶火还暖。
苏清欢转身进灶房,刚拿起青铜小鼎,就见鼎身的云雷纹闪了闪,像是在笑。她摸着鼎上的 “清欢” 二字,又想起沈砚之送的莲花玉佩,心里甜丝丝的 —— 原来这人间清欢,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有人生火,有人劈柴,有人陪着尝遍烟火滋味。
傍晚的炊烟升起,新砌的灶房里飘出木耳炒肉的香气,工匠们的笑声、春桃的吆喝声、沈砚之劈柴的闷响,混着巷口的槐花香,缠成了最热闹的人间。苏清欢站在灶前,看着鼎里翻滚的肉汤,突然明白,柳玉茹的刁难也好,宫廷的规矩也罢,只要手里有鼎,身边有人,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春桃跑进来喊:“小姐!沈大人劈完柴了,这次没把斧头劈坏!” 苏清欢笑着应了一声,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她眉眼发亮。窗外,沈砚之正帮王伯搬案板,月光刚爬上新挂的牌匾,鎏金的字在夜色里闪着温柔的光,像极了他看她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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