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余温还沾在围裙角，苏清欢刚把青铜小鼎塞进食盒，就被春桃拽着往外走，丫头怀里抱着太后赏的云锦料子，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小姐快走！咱小筑门口指不定堆成山了！太后的话可比顺天府的告示管用，往后谁还敢给咱使绊子？”
沈砚之拎着半袋桂花糯米跟在后面，淡青色官袍下摆沾了点灶灰，偏他自己还没察觉，倒是王伯瞅着乐：“沈大人这模样，倒像刚从灶台边退下来的厨子，哪还有半分御史的冷脸面？”
“王伯这话在理，” 春桃回头戳了戳沈砚之手里的糯米袋，“前儿还跟个木头似的杵着，这会子倒成了咱的挑夫，以后干脆改叫‘沈挑夫’得了。”
沈砚之耳尖刚下去的红又冒了上来，正想辩解，苏清欢已经笑着接话：“别欺负他了，方才在御膳房帮着塞了二十节糯米藕，手都酸了。”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沈砚之耳边，“不过漏了三截，比上次进步多了。”
沈砚之的耳根彻底红透，闷头往前走，倒把拎着的糯米袋攥得更紧了。几人刚拐进外城的巷子，就听见前头人声鼎沸，清欢小筑门口果然围满了人，连隔壁开了十年的 “福来楼” 老板张胖子都挤在最前面，看见苏清欢就堆起满脸肥肉：“苏姑娘可算回来了！太后都夸您的菜有烟火气，往后您可得多带带我这老骨头！”
春桃当即翻了个白眼：“张老板这话稀奇，前儿是谁让伙计在巷口撒钉子，还说咱小筑的菜是‘庶民玩意儿’来着？”
张胖子的脸瞬间红得像烧熟的虾子，搓着手辩解：“那都是误会！误会！是底下人不懂事，我早把那混小子辞了！” 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家祖传的花椒面，您尝尝，保准提味！”
苏清欢没接，指了指小筑门口的长队：“张老板先排队吧，我家的规矩，不分贵贱都得等。” 她这话刚落，队伍里就有人喊：“苏姑娘说得对！咱今儿就是奔着这规矩来的！”
几人挤进门，刚把食盒放下，春桃就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小姐！宫里的刘公公派人送了块牌匾！写着‘人间清欢’四个大字，金闪闪的！”
正说着，两个小太监已经抬着牌匾进来，为首的太监笑得眉眼弯弯：“苏姑娘，太后特意让御书房的先生写的，往后这牌匾一挂，保管没人敢造次！” 苏清欢谢了恩，让王伯找个梯子把牌匾挂在门楣上，刚挂好，底下就响起一片喝彩声。
沈砚之这时才插上话：“我先去御史台递辞官折，傍晚回来帮着打理。” 他刚转身，春桃就追上去塞了个油纸包：“沈大人，这是小姐给您的‘路上点心’，可别再像上次似的，审案子饿肚子。” 沈砚之捏着温热的点心，脚步都轻快了些。
这边苏清欢刚系上围裙，就见后厨的帮工小李跑进来：“苏姑娘，不好了！早上订的鲜藕全坏了，送菜的老板说今儿天太热，藕从城外运过来就馊了！”
春桃脸都白了：“那可怎么办？今儿订了三十份桂花糯米藕，总不能让客人空等！”
苏清欢倒没慌，摸出怀里的青铜小鼎，鼎身刚碰到案上的空瓷盘，就泛出淡淡的金光。“春桃，跟我去早市一趟，王伯您盯着前厅。” 两人刚走到巷口，就见沈砚之折了回来，手里还捏着辞官折：“御史台说需得太后批文，我先陪你们去采买。”
早市上热闹非凡，卖藕的摊位倒不少，可要么藕孔里塞着淤泥，要么摸起来发蔫。春桃蹲在摊位前挑得发愁：“这哪有能做糯米藕的？” 苏清欢握着青铜小鼎往前走，突然鼎身一热，她顺着暖意看去，拐角处一个老汉正守着半筐藕叹气。
“大爷，您这藕怎么卖？” 苏清欢蹲下身，青铜小鼎的光扫过藕身，原本灰蒙蒙的藕瞬间透出点水润。
老汉叹口气：“姑娘要就便宜卖，这藕是昨儿从塘里挖的，今早赶路摔了一跤，外皮磕破了点，没人要。”
沈砚之刚要开口，苏清欢已经掏钱：“全要了。” 春桃急得拽她袖子：“小姐，这藕磕破了，蒸出来怕是不入味！” 苏清欢却笑着把鼎递过去：“你摸摸。” 春桃刚碰到鼎沿，就觉一股暖意渗进来，再摸藕身，竟比刚挖出来的还新鲜。
“这鼎真是个宝贝！” 春桃眼睛发亮，抱着藕就往回跑。沈砚之跟在后面，看着苏清欢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 这姑娘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出好东西，就像当年在破庙外，用几片牛肉就吸引了整条街的人。
回到小筑，后厨已经忙开了。沈砚之撸起袖子想帮忙，却被春桃推到一边：“沈大人您还是塞糯米藕吧，切菜的活您干不了，上次切姜丝切成了姜片，差点把客人噎着。” 沈砚之无奈，只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案前，拿着勺子往藕孔里填糯米，这次倒学得认真，填完还对着光看半天，生怕漏了。
苏清欢在旁边炒蟹粉，闻着香味忍不住回头：“沈大人，这次要是没漏，晚上给你加个鸡腿。” 沈砚之的手顿了顿，填糯米的速度更快了，耳尖却又红了。
正忙得热火朝天，顺天府的捕头突然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册子：“苏姑娘，柳家抄家的清单出来了，您看看有没有要追回的东西？当年柳玉茹抢您母亲的食谱，都在里头呢！”
春桃凑过去一看，气得跳脚：“好啊！那本《御膳秘录》果然在她那儿！还有您母亲的银钗，也被她拿去打了新首饰！”
苏清欢却摇了摇头：“食谱拿回来就行，其他的算了。” 她看着捕头，“柳玉茹的下场呢？”
“回姑娘，柳家涉案人员全押进大牢了，柳玉茹因蓄意下毒，判了流放三千里。” 捕头说着，又补充道，“沈大人交代的，让我务必跟您说一声。”
苏清欢点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时李御厨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木匣子：“清欢，这是你母亲当年留在御膳房的东西，有几本食谱，还有个银镯子。” 他打开匣子，里面的食谱已经泛黄，最底下压着个刻着莲花的银镯，“你母亲说，这镯子能保平安。”
苏清欢拿起镯子戴上，刚碰到手腕，青铜小鼎突然发出一阵暖光，鼎身的云雷纹和镯子上的莲花纹竟隐隐相扣。李御厨眼睛一亮：“这鼎果然认主！当年厨神的信物，就是要配这样心诚的人。”
傍晚时分，小筑的客人渐渐少了。沈砚之总算填完了最后一节糯米藕，小心翼翼地放进蒸笼，转头就见苏清欢倚在门框上笑：“沈大人，这次没漏，鸡腿给你留着。” 他刚要说话，春桃突然举着个食盒跑进来：“小姐！太后派人送了御膳房的点心，说是给沈大人的‘辞官贺礼’！”
沈砚之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冒着热气。苏清欢拿起一块递给他：“尝尝，太后的手艺可比我的差远了。” 沈砚之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却还是点了点头：“不如你的好吃。”
王伯这时端着碗馄饨进来：“忙活了一天，吃点热的。清欢啊，今儿张胖子又来求合作，说想把福来楼改成清欢小筑的分店，你咋说？”
苏清欢舀了勺馄饨汤：“不合作，要开就开平民分店，让城外的老百姓也能吃到。” 她看了眼沈砚之，“以后沈大人可得多辛苦，分店的账还得你管。”
沈砚之放下桂花糕，认真点头：“我已经让书吏教我记账了，以后不会算错。” 春桃在旁边插话：“沈大人还是先学会捆食盒吧，上次捆的食盒在路上散了，桂花糯米藕撒了一路，引得狗都跟了三条街。”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沈砚之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却伸手握住苏清欢的手：“慢慢来，总会学会的。” 苏清欢看着他眼里的暖意，忍不住笑了 —— 这御史大人哪是什么冷脸面，分明是个连捆食盒都要较真的实心人。
夜色渐浓，清欢小筑的灯笼亮了起来，映得门楣上的 “人间清欢” 四个大字格外暖。后厨的灶火还没灭，青铜小鼎在案上泛着微光，沈砚之正跟着王伯学捆食盒，春桃在旁边指手画脚，苏清欢则在炒着明天的新菜，香味顺着窗户飘出去，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远处的宫墙隔绝不了这里的烟火气，苏清欢低头看着锅里的菜，突然明白 —— 所谓清欢，从来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灶火旁的暖意，是身边人的笑脸，是不分贵贱的一碗热汤。就像沈砚之手里的食盒，哪怕捆得不算整齐，却藏着最实在的心意。
“沈大人，捆紧点！” 春桃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满满的笑意。沈砚之 “嗯” 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目光却落在苏清欢的背影上，暖得像灶里的火。青铜小鼎的光更亮了些，鼎身的 “暖” 字铭文，在夜色里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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