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娘对桥上那男人的笑容,不是平日里对着他时,那种带着恐惧的,讨好的笑。
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
“砰!”
茶盏被重重放在石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风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下去。
“侯、侯爷……”
“那是谁?”叶听白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林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回侯爷,那位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陆羽陆大人。今日是来与您商议秋狝仪典的,许是……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带错了路……”
林风恨不得把那个带路的管家拖出去砍了。
陆大人啊陆大人,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侯爷的宝贝疙瘩你也敢凑上去!
“礼部侍郎?”叶听白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好大的官威,都逛到本侯的后院来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拱桥走去。
林风在后面看着侯爷那杀气腾腾的背影,默默为陆大人点了根蜡。
完了,要出人命了。
荷娘正与陆羽说着话,忽然感觉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锁定了自己。
她回头,便看到叶听白正沉着脸,快步向她走来。
她心头一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叶听白几步就到了跟前。
他看都没看陆羽一眼,径直走到荷娘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很大,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肚子。
“天凉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她,“夫人该回屋了。”
“夫人”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像是在宣示主权。
陆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下官陆羽,见过侯爷。方才迷了路,叨扰了夫人,还望侯爷恕罪。”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清澈坦荡。
叶听白这才将视线转向他,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和警告,毫不掩饰。
“陆大人既知是后院,便该知道,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陆羽,拉着荷娘便转身离开。
荷娘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羽。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陆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素色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他看着叶听白圈着她腰身的手,看着她方才那短暂的、明媚的笑颜,瞬间消失。
她,不快乐。
回到陆府的马车上,陆羽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怎么也挥不去那双眼睛。
清澈,哀怨,又带着一丝不屈。
一个侯府的奶娘,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
他想起她纤细手腕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镯,那是叶听白的私人物品,从不离身。
又想起叶听白最后看他时,那如同野兽护食般的凶狠眼神。
“青松。”陆羽忽然开口。
车帘外传来随从恭敬的声音:“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一个人。”
陆羽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
“景诚侯府,一位叫荷娘的女子,原先是府里的奶娘。
我要知道她的一切,从哪里来,家中有什么人,如何进的侯府。”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她入府前的经历,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
青松有些不解,自家大人向来不理会这些后宅阴私,今日怎么对一个侯府的奶娘产生了兴趣?
但他不敢多问,只沉声应下:“是,大人。”
马车悠悠地驶过长街,陆羽睁开眼,看向窗外繁华的京城。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
那个叫荷娘的女子身上,藏着一个足以搅动这京城风云的秘密。
夜色如墨。
陆羽府邸的书房内,烛火静静燃烧。
青松的身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大人,查到了。”
陆羽捻着茶盖的手指,停住了。
“说。”
“荷娘的‘父亲’林富贵,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嗜赌成性,终日醉酒。”
青松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在陈述事实,“家中有一子,视若珍宝。至于荷娘……”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是为了五十两银子,就将人卖进了侯府。”
五十两?
陆羽的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为了区区五十两,竟然就卖掉了自己的女儿?!
他想起花园中,那双清澈又哀伤的眼睛,心中莫名一紧。
“最蹊跷的,并非此事。”
青松继续道,“据多方打探,街坊们都说,荷娘母亲,是十几年前一个雪夜,凭空出现在林家的。林富贵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投奔,可他对那婆娘,则是非打即骂。”
“凭空出现?”陆羽终于抬眼,目光如炬。
“是。”青松肯定地回答,“林富贵看起来对荷娘没有半点生父的情谊。”
一个嗜赌如命的无赖,若说是贪图美色,可荷娘的母亲张氏据说常年病弱,容颜憔悴。
“呵。”陆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虎毒尚不食子,此人,连畜生都不如。”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沉沉夜色中的侯府方向。
叶听白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荷娘身上那与身份不符的玉镯,以及她那双不属于一个奶娘的眼睛……
线索,像一根根丝线,在他脑中逐渐交织成网。
“大人,那林富贵那边……”
青松请示道,“是否需要敲打一番?”
陆羽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决断。
“一个烂人,不值得费心。”
他转过身,目光清亮得惊人。
“这个林富贵,不必再查了。”
“去查她的母亲。”
“张氏,张如许。我要知道她的一切,从哪里来,家世背景,为何会流落到林富贵家中。事无巨细,全部报我。”
夜深,书房里的烛火轻轻摇曳,青松早已退下。
倦意袭来,陆羽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
朦胧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江南水乡的袅袅炊烟。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衫,正站在一艘乌篷船的船头。
河岸边,桃花开得正好,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提着篮子,正笑着朝他挥手。
是荷娘。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没有佩戴任何名贵的首饰,乌黑的发间只簪了一朵刚摘下的桃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无忧无虑的笑意,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陆郎!”
她在喊他。
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甜得人心尖发颤。
他正要回应,心口却猛地一悸,瞬间从梦中惊醒。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还在燃烧,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哪里有什么江南水乡,哪里有什么桃花红裙。
那个梦,真实得可怕。
陆羽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他陆羽,向来自诩君子端方,冷静自持,如今竟会对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子,生出这般荒唐的梦境。
可那梦中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他是在……渴望。
渴望将她从那泥沼中拉出来,渴望看到她像梦里那样,为他展露笑颜。
他想让她,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身世成谜的“小奶娘”,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深夜的凉风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
光靠调查,太慢了。
他想起自己今日去侯府的目的。
秋狝仪典。
皇帝重武,对每年的秋狝都极为重视,而他,正是此次仪典的主理官之一。
叶听白作为京畿卫戍的统领,必然要全程参与。
这,就是他的机会。
叶听白,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
那,我也陪你玩玩。
看看你那座固若金汤的牢笼,究竟能不能困住一只,想要飞出笼子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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