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光柱吞没了运钞车。
世界被剥离。
雷烈指间的方向盘，化作一滩黏稠的红光，旋即又重新凝固成型。
轰！
巨响撕裂寂静。
车头狠狠撞入一堵湿滑的砖墙，引擎发出最后的哀鸣，彻底熄火。
“操！什么东西！”
雷烈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厢嗡嗡作响。
“我们到了。”
林川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雷烈踹开车门，一股混杂着铁锈、臭氧和腐烂甜腻气味的雨水灌了进来。
他跳下车，军靴踩进满是碎玻璃的积水，溅起刺耳的声响。
他抬起头。
一栋看不见顶的哥特式尖塔，是一根黑色的骨刺，直直扎进低垂的铅色云层。
尖塔半腰，一幅巨大到遮蔽天日的 holographic 广告牌闪烁不定。
女人穿着和服，在广告牌上微笑着鞠躬。
她的霓虹轮廓正片片剥落，化作彩色的数字尘埃，消散在冰冷的雨里。
“这里……”雷烈喉咙发干，“广告牌在哭。”
“颜色在哭。”
车里，叶小叶抱紧了自己的藤蔓臂铠，低声说着。
林川走下车，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却浑不在意。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这条狭窄肮脏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更深沉的黑暗，只有远处传来的霓虹光晕在巷口挣扎。
“李轩尘，现状报告。”
李轩尘推开车门，动作有些僵硬，但眼神异常清晰。
他扫了一眼报废的运钞车。
“载具结构完整度百分之十二，评估为不可修复资产。”
他抬头，望向巷口的霓虹。
“环境湿度百分之九十七，空气中检测到未知有机悬浮颗粒，含量超标百分之四百。初步风险评估，低。”
话音刚落。
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从城市四面八方响起。
声音在湿漉漉的建筑间回荡，钻进每个人的骨头。
【欢迎来到……罪孽都市。】
【主线任务：生存。】
【任务时限：十个标准日。】
【附加任务：获取‘正式市民身份’。】
【市场规则已重置，祝各位交易愉快。】
声音消失。
世界只剩下雨水敲打金属车顶的“滴答”声，和远处霓虹灯管持续不断的“滋滋”声。
“市民身份？”雷烈握紧手里的幽蓝战棍，“这他妈又是什么新花样？”
林川没有理他，目光锁定苏沐雨。
“苏沐雨，分析。”
苏沐雨闭着眼，眉头紧锁。
“数据流被加密和污染了。这里的系统底层……是一部用凝固的血写成的法典，每一行代码都充满了陷阱和恶意。”
“找到它的基础运行逻辑。”林川的命令简洁有力。
“正在尝试……等等。”
苏沐雨的眼睛睁开，她抬起手腕，死死盯着那串幽蓝色的数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移动。
时间在减少。
一秒。
又一秒。
雷烈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腕，数字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
“怎么回事？我站着不动，时间怎么自己就掉了两秒？”
李轩尘抬起头，眼神里不见惊慌，只有数据在飞速奔流。
“不准确。根据我的内部计时，现实时间只过去了1.003秒。”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我的时间资产，折旧了1.9秒。”
他转向雷烈。
“你的资产，折旧了2.1秒。”
他看向角落里抱着膝盖的叶小叶。
“她的资产，折旧了1.1秒。”
最后，李轩尘的目光落在林川身上，声音变得像机器般平直。
“头儿，你的资产折旧了3.5秒。”
巷子里，只剩下雨声。
那冰冷的雨，仿佛直接浇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一个最基础，也最恐怖的事实摆在面前。
在这个城市，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需要付费的奢侈。
雷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妈的，这地方连呼吸都要收钱？”
“这不是钱。”
林川开口，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飞速减少的数字，脸上没有丝毫恐慌。
他却像一个终于窥破市场潜规则的精算师，脸上不见波澜。
“这是税。”
苏沐雨的电子音在林川脑中响起。
“命名为‘罪恶税’更为贴切。初步分析，税率与个体某种未知‘属性’或‘行为’强相关。你的税率最高。”
“因为我带的‘资本’最多。”林川在脑中回应。
他抬起头，环视着自己刚刚完成“融资”的团队。
雷烈的胸膛因愤怒而起伏，手腕上的数字跳动加速。
叶小叶因为恐惧而蜷缩身体，时间流逝反而减缓。
李轩尘在疯狂计算，数字稳定在一个不好不坏的区间。
苏沐雨则在分析，消耗的速度仅次于林川。
“看来，情绪波动，思考，都会影响税率。”林川做出判断。
“头儿，那我们怎么办？”雷烈压着火气问，“就这么站着，用不了一天就全得破产！”
“破产？”
林川反问。
他走向巷口。
一步踏出，半身浸入涌动的霓虹光影，半身留在身后的深邃黑暗。
“有税收，就一定有‘合法避税’和‘非法逃税’的手段。”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团队。
“既然是‘罪孽都市’，你们觉得，系统会更鼓励哪一种？”
这个问题，让雷烈愣住了。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满是污泥，看到林川一行人时，惊恐地停下脚步。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雷烈手中那根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战棍上。
那惊恐，转瞬即被赤裸的贪婪吞噬。
“把……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他嘶哑地喊着，从怀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对准他们。
李轩尘脑中，数据流一闪而过。
“目标，男性，生命时间剩余三十七分钟。武器，水果刀，威胁等级，d-。其时间折旧率，约为每秒0.5。属于低价值目标。”
雷烈往前踏出一步，战棍在地上拖出一道水痕。
“滚。”
那个男人被雷烈的气势震慑，后退一步，但他没有跑。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飞速下降的数字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我……我不想死！给我！给我！”
他发出一声怪叫，挥舞着水果刀，疯魔般冲了上来。
雷烈甚至懒得动用战棍。
他只是一脚。
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手里的水果刀“当啷”一声掉进水里。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再也爬不起来。
【检测到‘暴力’行为。】
【‘罪恶’评级提升。】
宏大的系统音，这一次只在雷烈脑中响起。
【基于你的行为，你将获得30秒‘免税时间’。】
雷烈猛地一怔。
他低头看去，自己手腕上的时间数字，停止了跳动。
一行小字浮现其上：【免税状态：00:00:30】。
“头儿……”雷烈愕然抬头，看向林川。
林川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看着地上那个还在挣扎的男人，又看了看巷子深处。
更多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一双双在黑暗中亮起的，同样充满贪婪和绝望的眼睛，出现在巷子深处。
“看到了吗？”
林川的声音不起波澜。
“这就是这个市场的开盘钟。”
他对着雷烈，对着苏沐雨，对着所有人说。
“欢迎来到，自由交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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