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雷烈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地上，“林川，你没发烧吧？我们去那栋楼里上班？”
“一个很合理的商业决策。”林川把那张泛黄的身份卡在指尖转了一圈，“我们现在是‘黑户’，没有身份，没有权限。想要调查这个世界的‘底层资产’，最快的办法就是成为它的一部分。”
骑手队长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手下的五名队员也放下了武器，但姿态依旧警惕。
“你的意思是，我们伪装成这里的研究员？”队长面罩下的声音传出，“我们对这里的技术体系一无所知，怎么伪装？”
“所以我们需要一份‘产品说明书’。”林川将身份卡抛给李轩尘，“李轩尘，你的任务。破解它，分析它的数据协议，我要知道三级权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把这个研究所的‘员工手册’给我找出来。”
“指令收到。数据分析开始，预计需要十七分钟。”李轩尘的电子眼射出蓝色光束，笼罩了那张卡片。
“那我们这十七分钟干嘛？坐着干等？”雷烈环顾四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仓库让他浑身不自在。
钱工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他搓着手，两眼放光地盯着李轩尘的工作：“时序逻辑悖论部……我的天，这地方要是能进去，里面的技术资料……”
安然则在整理她的医疗包，检查着刚刚消耗的物资，她的动作冷静而有条理。
“原地休整，盘点‘资产’。”林川下令，“我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市场’，所有人的‘估值’都要重新计算。”
团队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所有人都明白，新的挑战开始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跟在林川身边的叶小叶，忽然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
她慢慢走到仓库的一个角落，那里是水泥地面和金属墙壁的接缝处，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
“小叶？”苏沐雨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叶小叶没有回头，她蹲下身，小小的手指指向那道裂缝。
裂缝里，一抹微弱的绿色探出头，是一株刚冒出两片嫩叶的小草。
“一棵草？”雷烈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失去了兴趣，“这鬼地方居然还能长草，命还挺硬。”
在这个由冰冷金属和合成材料构成的世界里，这一点绿色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微不足道。
“不对。”叶小叶小声说，她歪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它……在唱歌。”
“唱歌？”雷烈掏了掏耳朵，“我只听到李轩尘那破风箱的声音。”
苏沐雨也走了过去，她蹲在叶小叶旁边，仔细观察那株小草。它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杂草，叶片上还沾着一点灰尘。
“小叶，你听到了什么歌？”苏沐雨柔声问。
“不是用耳朵听的。”叶小叶伸出手指，但没有触碰那株草，只是悬在它上方，“它在说……昨天，今天，明天。”
她的描述很奇怪，钱工和安然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什么意思？”安然不解地问。
“它的根在昨天。”叶小叶的手指慢慢向下移动，“它的叶子在今天。”她又抬起手指，指向嫩叶的顶端，“它的尖尖上，有明天的味道。”
林川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那株不起眼的小草上。
“李轩尘。”他开口。
“我在。”
“分出百分之十的算力，扫描这株‘资产’。我要它的完整‘验资报告’。”林川的用词让新来的钱工和安然都愣了一下。
“指令收到。生物扫描启动。”一道更细微的光束从李轩尘的电子眼射出，覆盖了那株小草。
几秒钟后，李轩尘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类似“困惑”的波动。
“扫描完成。数据……数据存在逻辑冲突。”
“说。”林川言简意赅。
“根据细胞活性和叶绿素水平分析，目标为‘新生期’植物，生命周期不超过十二小时。”李轩尘报告道，“但通过对根系微观结构进行时序追溯扫描，其根系的存在时间……超过了五百个标准日。”
“什么玩意儿？”雷烈叫了起来，“一棵草，叶子今天刚长出来，根却是前年的？”
“不止。”李轩尘的电子眼闪烁得更加剧烈，“它的基因序列中，记录了1313次‘环境参数剧烈变化’的事件，每一次都对应一次‘纪元重置’级别的能量波动。这株植物，它……它经历了1313次循环。”
仓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株小小的、脆弱的绿芽上。
“一个……活过了所有循环的‘幸存者’？”骑手队长的声音干涩。
“不，它不是幸存者。”苏沐雨的眼睛亮得惊人，她作为脑科学和AI专家的思维高速运转，“每一次循环，世界都会‘回滚’，理论上它应该变回种子。但它没有。它保留了上一个循环的‘记忆’，并且在这个循环里继续生长。”
她看向林川：“它本身，就是一个‘时间悖论’。一个活生生的，能被我们观察到的‘bUG’。”
“我明白了。”钱工一拍大腿，“日志上说，‘钥匙在矛盾本身’！这就是矛盾！”
“一个能跨越‘删档重来’的‘存档点’。”林川给出了最终定义。
他看着那株小草，眼神里是商人发现稀世珍宝时的光芒。
“我们一直想找一个锚点，一个能对抗‘清零’的支点。Erik以为是怀表，我们以为是情报。但我们都错了。”
林川蹲下身，与叶小叶平齐。
“真正的‘核心资产’，不是人造的仪器，也不是什么代码。而是‘生命’本身。是这种不符合‘规则’，却又顽强存在的‘异常’。”
他看向叶小叶：“你能和它‘沟通’？”
叶小叶点点头，又摇摇头。“它没有思想，只有‘习惯’。习惯了在‘昨天’的灰烬里，长出‘今天’的叶子。”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温柔地触碰了一下那片嫩叶。
在她的指尖与叶片接触的瞬间，那抹绿色仿佛被注入了什么东西，变得更加鲜活、更加凝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通过叶小叶的指尖，传递给了她。那是一种混杂着无数次枯萎与新生的、古老而又年轻的奇特感受。
“它说……它认识我。”叶小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它见过我……很多很多次。每一次，我都会来看它。”
苏沐雨的心头一震。
“它成了我们的‘道标’。”林川站起身，“一个不会被系统重置的自然道标。无论我们在这个循环里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记号，都会在下一次循环开始时被抹除。但这棵草不会。”
他扫视众人：“从现在开始，它就是我们在这片‘时序孤岛’的‘原点’。是我们这家‘公司’，真正的‘注册地址’。”
雷烈看着那株小草，眼神变了。他不再觉得它微不足道，反而像是在看一座坚不可摧的灯塔。
“那……我们能用它做什么？”雷烈问。
“我们可以在它这里，备份我们的‘资产’。”林川解释道，“比如，一份关键情报，一段重要的记忆。通过叶小叶作为‘接口’，将信息‘刻’在它的‘生长习惯’里。下一次循环，我们只要找到它，就能把‘存档’读出来。”
这个设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一丝狂喜。
这意味着，他们拥有了对抗无限循环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武器。他们可以累积优势了。
“我……我试试。”苏沐雨深吸一口气，她走到小草前，也学着叶小叶的样子，伸出手指。
她想将一段最简单的数学公式，通过自己的意识传递过去。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叶片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小草没有任何反应。
“它……它不理我。”苏沐雨有些挫败。
“它只认识我。”叶小叶小声说，“它说，你们的味道，每一次都是新的。只有我的味道，和昨天一样。”
林川若有所思。叶小叶的特殊性，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她似乎游离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所以才能和同样是“bUG”的小草产生共鸣。
“好了。”就在这时，李轩尘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身份卡初级破解完成。”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
“我绕过了它的物理加密层，成功访问了内部存储的身份认证协议。”李轩尘的电子眼投射出一道新的光幕，上面是复杂的代码和文件列表。
“这张卡，能让我们进入研究所的生活区、资料馆一层，以及……‘时序逻辑悖论部’的外围接待区。”
“权限太低。”骑手队长评价道，“进不了核心区域。”
“但足够我们‘投递简历’了。”林川说。
“不止。”李轩尘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我在它的数据缓存区，找到了一个被标记为‘已删除’，但尚未被覆写的文件包。我已经将其恢复。”
光幕上的文件列表刷新，一个被标红的文件名出现在最顶端。
【项目提案草案：关于‘逻辑奇点自指引性闭环’的建立与观测】
“这是什么鬼东西？”雷烈一个字都看不懂。
苏沐雨却死死盯着那个标题，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自指引性闭环’……他想创造一个能自我维持、自我修正的完美时间循环。”她一字一顿地说，“这个阿里斯·王，他不是在研究悖论。他想成为悖论本身。”
“我打开了这份文件。”李轩尘说。
文件的内容被投射出来，第一页只有一张图。
那是一副潦草的、用手画的结构图。
图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逆时针旋转的钟楼。
钟楼的旁边，画着一个被圈起来的、小小的医疗仓库。
而在仓库的角落里，画着一株迎风摇曳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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