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吃人不吃的食物,识人不识的文字”。言语间,带着七分不解,三分评判。我听了,只是报以微笑,心中浮现的,是庄子笔下那只高洁的鹓鶵(yuān chu)——它从南海起飞,志向北海,途中“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这并非刻意为之的清高,亦非对世俗的鄙夷,这,是灵魂深处不容置辩的本能。
第一节:清醒寡欲,是我栖息的梧桐
回溯那个古老的故事。惠子在梁国为相,听闻庄子要来,惊恐地在全国搜捕三日三夜。庄子主动去见了他,用鹓鶵的比喻,轻轻划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那只紧抓腐臭死鼠、对天空的凤凰发出恐吓声的猫头鹰(鸱),与那只目光高远、对地上的腐肉毫无兴趣的鹓鶵,它们活在完全不同的维度里。并非腐鼠不好(对猫头鹰而言,那是美味),只是凤凰的身体与灵魂,需要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滋养。
你曾问我,在那些“亏心”的、违背自我去迎合世俗的岁月里,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回答你,我要放下这一切,活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样子。这在你看来或许是“放弃”,但对我而言,这是更深的坚守——坚守内心那片不容玷污的、澄明的秩序。在这个无时无刻不在鼓励贪婪、追逐欲望的时代,主动选择简朴与清醒,并非意味着贫穷或失败,而是对生命本质的再次确认与回归。就像鹓鶵只饮甘甜的醴泉,不是因为它无法喝到浑浊的河水,而是它生命的纯粹,需要同频的清澈来维系。
第二节:特立独行,是我选择的练实
你困惑于我的具体选择,说我吃田野间的野苋,饮山涧的寒泉,在世俗通行的“人生食谱”上,找不到对应的坐标。但你必须理解,灵魂和身体一样,都拥有自己独特的 “消化系统”。
· 有人天生适合喧嚣的盛宴,在推杯换盏、名利双收中获得能量;
· 有人则需要静谧的清欢,在独处、思考与创造中找到滋养。
这不是孰对孰错的问题,而是本质上的差异。当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教我们如何获取更多、占有更多时,或许真正的智慧,恰恰在于清晰地知道,什么是自己不需要的。主动选择那些“人不吃的食物”(精神上的冷僻食粮),是为了让自己的内在生态系统,保持健康与平衡。
第三节:独立自在,是我畅饮的醴泉
你提起我们曾共同谈论过的旧梦——那个关于盖一座别墅、寻一位如意郎君、最终归隐田园的幻想。我承认,它曾像一颗美丽的宝石,被我珍藏在心中。但如今,我更珍视的,是另一种能力:我在任何地方,都能将自己生活得很好。
就像鹓鶵,它不需要一个固定、华美的巢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它的高贵在于飞翔的能力本身,在于天空的广阔是它的疆域,而非它暂时栖息的某一根枝头。这不是对过往梦想的冷漠,而是领悟到了更深刻的自由——不将自身的安宁与幸福,寄托于任何外在地点或他人之上的自由。
第四节:价值的坐标——互不理解的慈悲
鹓鶵飞过时,地上的猫头鹰紧张地护住腐鼠。这个画面,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慈悲,道尽了人间的真相:我们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守护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只是,我们用来衡量价值的坐标,截然不同。
我的选择你所不能理解,正如你的执着,我虽明了却无法认同。但这并无妨。每个人都有绝对的权利,去选择自己的食物,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 真正的尊重,有时就体现在,允许他人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生活。
结语:听从生命的律令,飞向高远
所以,请允许我继续吃那些“人不吃的食物”,识那些“人不识的文字”。这并非一种姿态性的叛逆,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回归——回归到生命最原初的、未被污染的内在直觉:清晰地知道什么能滋养我,什么会毒害我。
当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名为“成功”或“正常”的方向狂奔时,我的逆向而行,你所见的孤独,在我感受中,却是另一种更深沉的陪伴——是与古往今来那些独立灵魂的共鸣,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自在徜徉。
鹓鶵从不需要向猫头鹰解释,为何它只栖息于梧桐,只食用练实,只畅饮醴泉。
它只是简单地、高贵地,听从生命的律令。
我也一样。
我只是在倾听,并遵从内心那个最真实、最平静的声音。
那声音说:
飞吧。
凤凰,天生属于高远的苍穹,而非地上,关于腐鼠的、无休无止的争论。
这,便是我选择的,且甘之如饴的,灵魂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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