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的目光,很快被一件月白底绣着淡紫色缠枝兰花的衣裙吸引。
谢绯衣则对一架屏风后挂着的一件流光溢彩的百蝶穿花遍地金裙更感兴趣,她绕过屏风,身影被遮挡了一半,只露出一截浅色衣袖,在光里轻轻晃着。
年年和半夏安静地守在楼梯口,听着两位主子偶尔传来的低语。
“姐姐,你看这件如何?”谢绯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雀跃。
谢景衣温婉回应:“颜色太艳了,不过……绣工确是极好。”
之后,便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以及室内更漏滴答的微响。年年起初并未在意,只当两位小姐看得入神。可时间一点点过去,楼上竟再未传来任何交谈或走动的声音,静得有些异样。一种莫名的不安渐渐在年年心头蔓延开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放心不下,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小姐?王妃?”
雅室寂然,无人应答。
年年心头一跳,再也顾不得规矩,拉着身旁的半夏快步绕过楼梯口的博古架,直奔二楼深处那间雅室。
室内,流光溢彩的衣料还搭在衣架上,暖黄的光线依旧柔和,可那架精美的屏风旁,谢景衣竟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无人色,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匹月白色软烟罗的一角。而本该在试穿百蝶裙的谢绯衣,却已不见踪影!
“王妃!”年年和半夏惊骇失色,两人跌跌撞撞扑过去。年年颤抖着探向谢景衣鼻下,感受到那丝微弱却尚存的气息,才勉强松了口气。可抬头环顾四周的瞬间,心又沉到了谷底——这雅室除了楼梯,并无其他出口,窗户紧闭着,谢绯衣竟像一缕青烟,在这密闭的房间里凭空消失了!
“来人!安平!快上来,出事了!”年年朝着楼下嘶吼,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如疾风般掠上楼来。安平奉骆九迟之命保护谢绯衣,一直在楼下警戒,万没想到竟在眼皮底下出了如此纰漏。
“安平,”年年见到他如同见到主心骨,“小姐她不见了!就在这儿,一转眼就没了!”
安平心下一沉,脸色瞬间铁青。他蹲下身飞快探查谢景衣的静脉,确认只是昏迷,才抬眼扫过整个雅室:门窗完好,地面、摆设皆无打斗挣扎的凌乱痕迹。世子妃的消失,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诡异。
“年年,你和半夏立刻护送王妃回府,务必护她周全。”安平当机立断,“寻找世子妃的事,交给我!”
年年心乱如麻,一边是生死未卜的谢绯衣,一边是昏迷不醒的谢景衣。她强压泪意点了点头,和半夏一同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谢景衣,快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雅室。
抵达王府侧门,两人悄无声息地将谢景衣送回正院,妥帖安置在床榻上。
“半夏,六小姐那边情况危急,我必须立刻赶回将军府求助。王妃该是中了迷烟,过会儿就会苏醒。你在这儿守着,若王妃醒来仍感不适,可请府医再来诊治。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切记叮嘱方才随行之人,务必守口如瓶。”年年快速交代着,心急如焚。
“我晓得分寸。”半夏攥住她的手,眼眶泛红,“若有任何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报,王妃醒了肯定要急坏的。”
“好,照顾好王妃。”说罢,年年转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王府。
然而,当她匆匆赶回将军府门外,脚步却迟疑了——老夫人年事已高,若听闻小姐失踪,怕是要受不住……她咬了咬牙,猛地转身,朝着长信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见到骆九迟的刹那,年年强撑的镇定彻底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世子!小姐不见了!小姐她……她在云锦阁凭空消失了!”
骆九迟闻言,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周身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你说清楚!绯衣她究竟怎么了?”
年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将云锦阁的事说了。
从二楼雅室看衣到发现谢景衣晕倒,再到谢绯衣消失、安平去追寻,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骆九迟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这一年,所有与绯衣有过龃龉的人,早被他清理干净,怎么还会出事?难道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他烟雨楼楼主的身份?可这重身份隐秘至极,对方是怎么查到绯衣头上的呢?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骆九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慌乱——现在不是乱的时候。
他看向跪地哭泣的年年,声音沉冷如铁,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你做得很好,暂时别惊动将军府,老夫人受不住刺激。”
话落,他倏然转向门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传我令,烟雨楼上下全体出动,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世子妃!重点搜查云锦阁及周边所有街巷宅院,任何蛛丝马迹、可疑人等,一经发现,立刻来报!”
暗处,数道身影瞬间现身,低沉的领命声刚落,便又消失在天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
剧烈的颠簸将谢绯衣从混沌中拽出几分。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铁,昏昏沉沉如同坠入迷雾。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静止。下一秒,她被人粗暴地拖拽、扛起——头朝下的姿势让血液疯狂往脑子里冲,眩晕感几乎再次将她吞噬。
短暂的移动后,“砰”地一声重响,她被狠狠砸在冷硬的地面。疼痛顺着骨头蔓延开来,可她依旧睁不开眼,全身绵软无力。四周很快静了下来,只有绵长而规律的摇晃,像在海浪里起伏。恍惚间,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气钻入鼻腔,缠绕着她的呼吸。
她像沉在无边的噩梦里,直到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咳……咳咳!”
冰水顺着发丝往下淌,浸透了单薄的夏衣,冰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激得她浑身一颤,剧烈的呛咳撕裂了喉咙,意识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谢绯衣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昏黄的油灯光晕在眼前晃,还有几道人影在光晕里晃动、像鬼魅般模糊不清。
“哟,总算醒了。”一个粗嘎难听的男人声音响起。
谢绯衣费力地聚焦,才看清说话的人——那男人身材魁梧得像座小山,面容凶悍,腰间别着的弯刀泛着冷光。他手里拎着一只空木桶,显然那盆水就是他泼的。
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女人,穿一身艳俗的玫红锦缎褙子,脸上的脂粉厚得能掉渣。她捏着块绣帕捂在鼻前,皱着眉打量着谢绯衣,眼神像在挑拣市集上的牲口,挑剔又轻蔑。
“细皮嫩肉的,模样倒是顶好,这通身的气派……啧啧,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货。”女人绕着她走了一圈,涂着大红蔻丹的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往上抬。
谢绯衣想挣脱,可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脑海——谢景衣倒在地上的模样、突如其来的黑暗、颠簸的马车、摇晃的船板……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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