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朱红色大门的那一刻,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谢绯衣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几日的污浊尽数吐出。她停下脚步,缓缓回头——花间阁,她终于知道了这花楼的名字。
鎏金牌匾上“花间阁”三个大字在灯笼下亮着,如同一个华丽而狰狞的烙印。
恨意,如同藤蔓,再次缠上心脏。
越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未催促。
“王爷,”谢绯衣的声音在夜风中异常平静,“可否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越恒看着她眼中未熄的火焰,点了点头。
在谢绯衣的指引下,他们绕到花间阁的后巷。这里堆满垃圾,僻静肮脏。巷子尽头,有一间低矮破旧的小屋,窗户被木板钉死,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
这就是她最初被囚禁、挨打、受饿,度过最绝望四天的地方。
谢绯衣静静地看着小屋,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她转向越恒,“王爷,有火折子吗?”
越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有询问也没有劝阻,只是对清剑颔首。
清剑很快找来一些干燥的杂草和破布,堆放在小屋墙角。谢绯衣接过火折子,熟练地晃亮,橘黄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映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
她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近杂物。
火舌迅速蹿起,贪婪地舔舐着木质墙壁和窗棂,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光由小变大,很快便将整间小屋吞没,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阴暗的后巷映照得一片通红,也映红了谢绯衣苍白的脸。
热浪扑面而来,谢绯衣却一动不动,紧裹着玄色锦袍,凝视着焚毁噩梦的火焰。渐渐地,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破冰的春水,在她唇角缓缓漾开。
越恒站在她身侧,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跳跃的光影在她精致的轮廓上舞动,那双平日里或清冷或倔强的眼眸,此刻倒映着冲天烈焰,仿佛也燃烧起来。她的神情冷酷,带着恩怨分明的决绝,整个人映在火光中,如同涅盘重生的凤凰。
他忽然觉得,这把火放得极好。
唇角不由得勾起——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现在可痛快了?”他问。
谢绯衣轻笑,笑容带着几分邪性:“如果能把那老鸨和带你进房间的男人绑起来毒打一顿,我更痛快。”
越恒一怔,随即也笑了:“未尝不可。”
本来他不想动这幕后之人的爪牙,但如果能让她高兴,也不是不可以。
“走吧。”待火势渐大,远处传来隐约的呼喝声时,越恒沉声道。
谢绯衣最后看了一眼那在火焰中逐渐坍塌的小屋,毅然转身,与越恒一同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
花间阁失火的消息,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连夜送进京城辰王府。
越卓捏着密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烧了一半?这花间阁烧得妙啊!”
侍立在侧的陆禹却满心疑惑——花间阁是主子在凤城经营多年的心血,如今毁于一旦,主子非但不痛心,怎么反而颇为愉悦?
他忍不住躬身问道:“主子,花间阁是我们在凤城最重要的据点,为何……”
越卓抬眸,眼底流转着幽深的光:“你何时见过越恒为哪个女子失了分寸?他这一把火,烧的不是楼,是他的理智。”他轻点桌面,“骆九迟到哪了?”
“回主子,长信侯世子的车马已过淮河,正日夜兼程往凤城赶,最迟明日便能抵达。”
“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越恒。”
陆禹仍有疑虑:“他们真会为一个女子……”
“越恒向来以大局为重,却放着骆九迟这样的助力不拉拢,反而跟他抢女人。”越卓轻笑,“而谢绯衣,那是骆九迟的眼珠子。你说,这火会不会烧得更旺?等他们斗起来,你去添一把柴。帮越恒‘拦一拦’骆九迟,下手越重越好,让他们关系彻底破裂。等他们在凤城斗得两败俱伤,无暇他顾时,这京城,就该由我掌控了。”
“属下明白了。”
“父皇近日如何?”
“娘娘已让太医署的人配合,陛下只是精神有些倦怠,并无大碍。”
“不急,凤城旱灾够越恒忙一阵,再加上骆九迟这桩事,他没两个月回不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上辈子心太软才一败涂地,这辈子他定要先下手为强。
越卓看着密报,眼底的笑意渐深,仿佛已经看到了京城易主的那一天。
……
谢绯衣随越恒住进了他在凤城的行馆。越恒当即便唤了随行的太医前来。老太医手法娴熟,为她仔细诊了脉,又将她腕间因捆绑挣扎留下的刺目淤青与细微伤口小心清理、上药。一切收拾妥当,谢绯衣沾枕即眠——连日的精神紧绷与身体折磨化作沉重的倦意,将她拖入漫长的黑暗,这一睡,竟直接睡到了次日黄昏。
她沉睡时,越恒收到了探子密报:骆九迟的车马已过淮河,最迟明日便可抵达凤城。
烛火下,越恒凝视着跳动的灯花,眸色深沉。谢绯衣安然睡在仅一墙之隔的内室,这个认知让他心底生出一种隐秘的占有欲——他深知,骆九迟一来,眼前这短暂的独处和宁静便会立刻打破。
一个念头迅速成形并坚定。
“清剑。”
“属下在。”
“设法拖延骆九迟的行程,”越恒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他抵达凤城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谢绯衣在这里。”
清剑领命退下。也正在这时,内室传来些许轻微的动静——谢绯衣醒了。
她睁开眼,有一瞬的茫然。鎏金的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安神的淡淡檀香,与花间阁那混杂着脂粉与恐惧的气味截然不同。她撑着尚且乏力的身子坐起,茫然环顾这间雅致而陌生的居室时,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未等她回应,房门便被轻轻推开,越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轮廓显得分外修长。
“醒了?”他嗓音温和,从容地走近,“感觉如何?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谢绯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多了,多谢殿下关怀。”
越恒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睡了一日,想必饿了。我已命人备了晚膳。”
晚膳设在与卧房相连的小厅内。桌上琳琅满目,皆是精致佳肴。谢绯衣确实饿了,加之越恒态度自然,不时为她布菜,介绍着凤城本地风味,这顿饭倒也吃得颇为安稳,多日来紧绷的心神,在这静谧的氛围里稍稍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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