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也好饿…”
这是令元意识回笼后的第一感受。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返潮掉皮的墙壁,摇摇晃晃的木床,还有身上散发着异味的破被子。
“这里是……孤儿院的宿舍?”
她愣了好一会儿,迟钝的脑子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在海底准备凝结元婴吗?
难道是……做梦了?
“快走快走!今天又有爸爸妈妈来选孩子了!”
外面传来小孩奔跑和兴奋的喊叫声。
“陈令元还在屋子里睡觉呢,我们快去叫她!”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叫她干嘛?”另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紧接着大叫起来,“一个瘸子!爸爸妈妈不会要她的!快走吧!”
陈令元想起来了,今天是领养日。
她心里一紧,得赶紧过去,万一去晚了,来接她的爸爸妈妈把别人选走了怎么办?
她撑着身子想下床,右脚刚一沾地,一阵钻心的疼痛猛地传来。
对了,她右脚萎缩,不能长时间站立,别人都说她现在是个残疾。
她靠着左脚,一步一跳,忍着疼痛,艰难地挪到了那间作为临时会面室的教室。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一个个小脸上写满了期盼和紧张。
院长妈妈看了她一眼,眼神平淡,只是抬了抬下巴:“去最后一排坐着。”
她乖乖地坐到角落。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这么远,院长妈妈和一旁老师的低语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都给我打起精神,装也要装得像样点!记者马上来了,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下季度能拿到多少捐款!”
院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啧,每次有上面的人来,这些讨债鬼就格外让人心烦,一个个都是赔钱货!”
陈令元低下头,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平时那么和善的院长妈妈,心里原来是这么嫌弃他们的吗。
很快,教室门口涌进来好多人,有的人还扛着很大的机器。
一双双眼睛扫过他们这些孩子。
一些长得好看、看起来乖巧的孩子,被面带笑容的夫妇一个个领走了。
这时,一对看起来特别和善的夫妇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她。
那个女人看着她,眼神很温柔。
陈令元的心中,猛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老师压低声音对那对夫妇说:“这孩子……不行,先天腿脚不好,还有病,治不好的。”
那对夫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中的温柔迅速褪去,变成了惋惜和疏离。
他们移开目光,看向了别的孩子。
那簇刚刚燃起的火苗,“噗”地一下,熄灭了。
晚上,回到大通铺寝室。
几个没被选走的孩子围住了她,脸上是愤恨和不平。
“都怪你!你这个瘸子!肯定是因为你不吉利,爸爸妈妈才不要我们的!”
“对!都怪你!”
陈令元沉默地爬上床,用又冷又硬的被子蒙住头。
有孩子想动手打她,被闻声而来的生活老师喝止了:“吵什么吵!还不睡觉!”
灯光熄灭,世界重归黑暗。
时间仿佛被快进了。
陈令元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桥洞下,身下的垫子又冷又硬。
她想起来了,几年前,她其实也被领养过。
那对养父母天天打她,孤儿院的老师来回访,她尝试着说出自己困境。
老师们却反过来劝她“好不容易有爸爸妈妈,要听话点。”
老师走了,养父母又是更加狠厉的暴打。
她受不了,逃出来了。
没上过几年学,身体又是残疾,她只能每天捡垃圾维生。
想到这里,胃里传来一阵绞痛,陈令元忍不住咳嗽起来,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咳出的血迹。
她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是攒了很久的零钱,打算今天就去那家垂涎已久的炸鸡店的。
路边的孩子模仿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
店员递给她炸鸡汉堡,一脸的怜悯。
旁边的顾客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她,周身散发着嫌弃。
对于这些,陈令元早就麻木了。
她咬了一口炸鸡。
奇怪,味道不对。
想象中酥脆的外皮,入口却感觉吃下了一口沙子。
她喝了一口可乐,像铁锈。
“不对……”她喃喃自语,“……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且似乎还少了什么。
陈令元回到桥洞,蜷缩着躺下,望着远处窗户里透出的万家灯火。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就站在她面前,破破烂烂,眼神空洞。
随后那个破破烂烂的自己开口了:“他们都有归处,而你只有这个桥洞。生来残缺,被父母像丢垃圾一样丢掉,这就是你的命。”
“不对,”桥洞里的陈令元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那个幻影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没有这具破身体,我们是不是也能有家,有朋友?可现在呢?我们快死了!咳着血,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桥洞里!快死吧!死了就能重开一世了!说不定下次能有个好身体,好家庭!”
“重开……一世?”
陈令元重复着这个词,随即,她猛地摇头。
“不!不是重开!我挣扎着活到现在,捡瓶子、挨打、挨饿……我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难道就是为了在最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的,不如重来’吗?”
“我的痛苦是真的,我的残疾是真的,我被抛弃也是真的……但这些,就是我啊!如果连我都否定了它们,那陈令元这个人,不就真的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了吗?”
“我活下来……”
“不是为了证明我不该活着,而是要证明,就算是我这样的人生,我也活过了!我挣扎过了!这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到身体一阵轻松。
那折磨她多年的跛脚疼痛消失了,胃部的灼痛也不见了。
她脏兮兮的脸和身体,像是被清水洗涤过,逐渐显露出清冷绝伦的轮廓,变回了“令元”的模样。
她想起来了,自己是孤儿陈令元、太微宗玉衡峰弟子令元,还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她站起身,看着眼前那个依旧破破烂烂的“陈令元”。
“这都是幻境,不过我从未忘记过自己是陈令元,我会带着这些记忆一起活下去。”
令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无比坚定地朝着桥洞外那片亮光,一步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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