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风带着玉米叶的清香,忽然卷来一阵细碎的彩光。
一群孩子举着纸风车跑过来,红的、黄的、蓝的风车叶片转得呼呼响,像是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卷进了旋转的弧度里。
为首的小姑娘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辫梢的红绸子随跑动一颠一颠,她举着风车冲到灵儿面前,圆脸蛋晒得红扑扑的,鼻尖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姐姐,陪我们玩捉迷藏呗?我藏得可严实了,上回连我娘都找不着!”
灵儿被她眼里的光逗笑了,蹲下身时裙摆扫过田垄,带起几片嫩绿的草叶。
她故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好啊,不过输了可要学青蛙叫哦。”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引得小姑娘咯咯直笑,风车转得更欢了。
灵儿起身跟着孩子们往田垄深处跑,银铃似的笑声撞在玉米秆上,惊得枝头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饱满的玉米穗,落下几颗嫩黄的玉米粒。她跑得起劲,白裙下摆沾了不少草屑和泥土,却毫不在意,反倒抬手摘下发间别着的一片玉米叶,学着孩子们的样子举在头顶,像扬起一面小小的旗帜。
不远处的玉米地里,老两口正弯腰掰玉米。老婆婆直起身时,腰杆“咯吱”响了一声,她捶着后腰往田埂看,眯起眼笑了:“后生,那姑娘跟咱家宝蛋儿似的,玩疯了哟!晌午别走了,家里煮新摘的玉米,甜得能流蜜!”她嗓门亮,话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热乎劲儿。
萧冥夜刚帮老农搬完一筐玉米,闻言直起身应道:“哎,谢大娘!”
见老婆婆要往柴房走,他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柴刀,“您歇着,这点活我来就行。”他找了处背风的土坡,拾来枯枝搭灶台,火石擦出的火星落在干草上,“噼啪”窜起小小的火苗,很快连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映得他眼底也暖融融的,目光总不自觉往灵儿跑远的方向瞟。
看她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看她弯腰躲进玉米秆后面时露出的半截裙角,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老农蹲在旁边添柴,旱烟袋在手里转着圈:“这雨下得是真及时,前阵子地裂得能塞进去个拳头,我家那口子直抹泪,说怕是要绝收。”
他猛吸一口烟,吐出的白雾里满是感慨,“现在好了,你看这玉米,颗颗都饱实,秋里准能堆成山。”
萧冥夜“嗯”了一声,视线又飘向田垄,见灵儿正猫着腰往玉米丛里钻,裙摆被露水打湿了一片,心里想着待会儿得找块干布给她擦擦。
孩子们玩得疯了,不知哪个野小子从田埂边的水洼里捉了只绿皮青蛙,偷偷绕到灵儿身后,猛地把青蛙往她手心里一塞。
“啊——”灵儿指尖刚触到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抖,青蛙“噗通”跳进泥里,她自己却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在田埂上。
白裙沾了大片泥污,发间还别着片枯黄的玉米叶,鼻尖红红的,眼眶也泛起水雾,狼狈得像只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小天鹅。
“怎么了?”萧冥夜听见尖叫,手里的柴刀“当啷”掉在地上,拔腿就往田垄跑。
孩子们见闯了祸,“唰”地一下全躲进玉米秆后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瞄。
他蹲下身时带起一阵风,小心翼翼扶她起来,指尖拂去她脸颊的泥点,声音里带着急:“摔疼了吗?膝盖磕着没?让我看看。”
灵儿攥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又有点委屈:“他们拿青蛙吓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萧冥夜又气又笑,替她拍了拍裙摆的泥,泥土混着草汁在白裙上晕开,反倒像幅随性的画。
“走,咱们先去洗洗,别着凉了。”他背起她往农舍走,手托着她的膝弯,脚步放得又轻又稳。
趴在他背上,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烟火气,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灵儿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只青蛙都怕……”
“傻丫头,”萧冥夜轻笑,声音震得脖颈微微发痒,“怕青蛙才可爱呢。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是愣头青。”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有我在,以后谁再拿青蛙吓你,我就让他学青蛙叫,叫到你满意为止。”
远处的灶台边,老农和老婆婆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老婆婆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你看这俩孩子,多好。”
老农磕了磕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了两下,应了声:“嗯,跟这玉米似的,透着股子实在劲儿。”
风里飘来玉米渐渐煮熟的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远处孩子们偷偷的嬉笑声,都是安稳又踏实的味道。
农舍的木盆里飘着艾草的清香,灵儿泡在温热的水里,听着院外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欢笑声,还有老婆婆在灶台边哼的不知名小调。粗布浴布蹭过手臂时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却比府里绣着云纹的丝绸更让人觉得踏实。
这是带着阳光和草木气息的触感,是真正落在地上的生活。
换好老婆婆找出来的粗布衣裳,靛蓝色的布料上还留着浆洗后的硬挺,领口绣着简单的云纹,是年轻时做姑娘时的手艺。灵儿对着模糊的铜盆镜面理了理衣襟,镜中映出的人影褪去了往日的华贵,却多了几分鲜活的底色,像沾了晨露的野蔷薇,在朴素里透出惊心动魄的美。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东篱把酒黄昏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