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身子渐好的消息传到林府,林夫人当即收拾了行囊,要去萧府陪女儿住些日子。马车停在萧府门口时,她掀帘下来,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食盒,脸上带着赶路的薄汗,却掩不住眼里的急切。
“娘!”灵儿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见了她连忙要起身,被林夫人快步按住。
“快坐着,仔细累着。”林夫人摸了摸她的手,又探探额头,确认温凉才放下心,打开食盒献宝似的,“你看,娘给你带了城南张记的桂花糕,还有你小时候爱吃的蜜饯梅子。”
自那以后,萧府的厨房便常常飘出熟悉的香气。林夫人知道灵儿爱吃软和的,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炖燕窝粥,米粒熬得开花,燕窝炖得绵密;中午又变着法做些清淡的小菜,翡翠般的青菜豆腐,乳白的鲫鱼汤,连摆盘都透着细心。
这天傍晚,林夫人又端来一盅莲子羹,莲子去了芯,炖得粉糯,糖水甜得恰到好处。
“前阵子我和你爹去江南收茶叶,见那边的莲子好,特意买了些回来。”她坐在床边,看着灵儿一勺一勺喝着,絮絮说着路上的事,“江南的水真清,船在上面走,像在画里游。等你再好些,娘带你去看看。”
灵儿喝着羹,听着母亲的话,眼眶忽然就模糊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瓷碗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怎么了这是?”林夫人慌了,连忙替她擦泪,“是莲子羹太甜了?还是娘说得不对?”
“不是……”灵儿摇摇头,攥着母亲的手,那双手带着常年操劳的薄茧,却暖得让人心安。她不敢说,上一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娘亲的模样,夜里常常抱着枕头想,娘的手是不是也这样暖?如今能这样挨着她,听她说江南的水,说市集的热闹,连空气里都浸着踏实的甜。
“就是觉得……有娘在,真好。”她把脸埋在林夫人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夫人怔了怔,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红了:“傻孩子,娘一直在呢。”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母女俩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层薄纱,仿佛要将这来之不易的暖,牢牢裹住。
郊外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漫过脚踝时带着微痒的触感。
几个哥哥在空地上支起烤架,炭火“噼啪”舔舐着铁网,将腌好的肉串熏得油光锃亮,肉香混着孜然的气息漫开来,勾得人鼻尖发痒。
萧冥夜坐在岸边的小马扎上,竹制鱼竿静静垂在水面,钓线绷出浅浅的弧度。他望着粼粼波光里自己的倒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竿身,竹凉透过掌心漫上来,倒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逸致。
灵儿被春桃和栀栀缠得没法。春桃攥着她的袖子晃:“小姐,那边的粉蝶好漂亮,咱们去追嘛!”
栀栀也跟着点头,发间的流苏晃得人眼花。她拗不过两个小丫头,只好跟着往花丛里跑。
春桃和栀栀像脱缰的小鹿,裙摆扫过花丛惊起一片粉白蝶翅,两人追着蝴蝶咯咯笑,银铃似的声音撞在花瓣上,簌簌落了灵儿一身。她被拉着跑了几圈,额角沁出薄汗,鬓发黏在脸颊上,倒添了几分鲜活气。
五十多岁的心性早已磨去了少年人的跳脱,可看着丫头们亮晶晶的眼睛,那点被岁月沉淀的沉稳,终究抵不过眼底翻涌的温柔,只能笑着陪她们疯闹。
忽然,春桃指着前方草丛喊:“小姐快看!那是什么?”
灵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三叶草丛里,一抹特别的绿色正悄悄探出来——是株四叶草,四片心形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像藏了串细碎的星光。她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叶片,就觉得那草叶竟微微蜷了蜷,像是在回应她。
“找到了!”她雀跃地摘下来,捏在手里转身就往岸边跑,裙摆扫过青草,带起一阵细碎的草屑,像撒了把星星。
“冥夜,你看这个!”
萧冥夜刚钓上两条鲫鱼,银白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正起身要递给三哥处理,听见声音回头,就见灵儿朝他奔来,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踝边绣着的小雏菊。
他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人,鼻尖立刻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汗味,竟比烤串的香气更让人心头一荡。
“你看,四叶草!”灵儿仰起脸,把草举到他眼前,眼睛亮得像落满了碎星,“据说能带来好运呢。”
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一颤。方才被炭火熏热的指尖,此刻竟不敢碰她的皮肤,怕烫着那抹娇嫩的红。心里忽然一软,忍不住微微低头。
“呀!”灵儿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春桃和栀栀正扒着烤架的木柱,捂着嘴偷笑,连三哥都在偷偷使眼色。她脸颊“腾”地红了,像被炭火燎过似的,猛地从他怀里挣开,转身就往烤架那边跑,连手里的四叶草都忘了递给他,裙角扫过他的膝盖,带起一阵痒意。
萧冥夜望着她的背影,那抹鹅黄裙摆像只受惊的蝶,飞进了缭绕的烟火里。他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四叶草,叶片上还沾着她的温度。唇边忍不住漾开一抹笑,指尖轻轻掐了掐那片最小的叶子。
三哥在旁边翻着肉串,打趣道:“这丫头,都多大了还害臊?”
他把四叶草小心夹进随身的皮夹里,伴着无奈轻声道:“前些日子身子弱,现在倒是生分了。”
炭火“噼啪”响着,将他的声音裹进肉香里,飘向远处。那边,灵儿正被春桃和栀栀围着挠痒,笑得直不起腰,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比四叶草的光泽还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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