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通州护城河畔的听雨茶摊已升起袅袅炊烟。赵珩将刻着家徽的檀木书箧斜挎在肩,书箧带子仔细地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他踏着晨雾缓缓走来,鞋底踩过沾着露水的青草,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茶摊的青竹帘在晨风里轻轻晃动,发出 “哗啦哗啦” 的轻响,他选了一个临水的竹案坐下,指尖叩响斑驳的榆木桌面,声音清脆:“掌柜的,照旧,一壶碧螺春,一碟桂花糕。”
掌柜的应了一声,麻利地煮水、温壶,不多时,一壶热气腾腾的碧螺春便端了上来。沸水冲开茶盏时,一缕带着新焙茶香的热气升腾而起,在晨雾中氤氲开来,模糊了周围的景象。就在这时,邻桌一道月白锦袍的身影逐渐清晰 —— 那人垂眸凝视着茶盏中舒展的翠芽,广袖上暗绣的流云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眉骨在晨光里投下清浅的影子,周身萦绕着若即若离的书卷气,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赵珩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此行暗中留意的苏云。
苏云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指尖轻轻叩了叩素白瓷盏,茶面荡开的涟漪映着他温和的眉眼,眸光流转间,他启唇笑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来江南游学的?” 语气温婉,带着江南人特有的柔糯,尾音轻扬时,窗外恰好有一滴雨珠坠入青石板上的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
赵珩闻言微微颔首,月白广袖在竹影摇曳中轻轻扬起,行拱手礼时,腕间的玉玦轻轻碰撞,发出 “叮咚” 的清越声响:“在下子衿,自京城而来。久闻江南文风鼎盛,名家辈出,特来拜访名师、增长见闻,还望这位公子多多指教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他姓苏。”子衿重复一遍“苏公子,幸会”还刻意加重了 “苏公子” 三个字,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的纹路似乎有些眼熟。落座时,书箧带起一阵松墨香,与茶楼里氤氲的龙井气息交织缠绕,格外清雅。
两人对坐闲谈间,苏云执壶为他续茶,青瓷茶盏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出半圈,动作优雅流畅。赵珩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盏沿,瞳孔骤然一缩 —— 茶盏上的藤蔓纹蜿蜒舒展,竟与自己贴身玉佩背面的暗纹如出一辙!都是以流云为底,缀着九片卷叶,连叶脉的走向都分毫不差。他握茶盏的指节瞬间发白,茶水在盏中泛起细密的涟漪,可他迅速垂眸,掩去眼底的惊色,将这份疑惑默默压在心底。余光瞥见苏云腕间银镯上的缠枝纹,恍惚间竟觉得那纹路也在随着对方的动作缓缓游动,与自己的玉佩形成奇妙的呼应。
掌柜端着青瓷盘缓步走来,盘中的琥珀色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四溢。他将点心轻轻搁在竹制矮几上,眼角笑出细密的褶子,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公子若是想探江南的风土人情,或是打听些寻常渠道查不到的隐秘消息,城东的‘墨香书斋’倒是个好去处。那里不仅有珍稀典籍,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呢。” 话音未落,他提起铜壶,新沏的碧螺春顺着壶嘴蜿蜒而下,在白瓷盏中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赵珩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盏沿,太子临行前提及的 “墨影阁” 在脑海中骤然浮现。他不动声色地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老板说的‘好东西’,莫非是连官修典籍都查不到的秘辛?比如商户往来的隐秘、江湖势力的动向之类的?” 茶摊老板闻言只是眯起眼睛,露出两排微黄的牙齿,用粗粝的手掌轻轻抚过沾着茶渍的围裙,不再接话,转身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苏云执起素胎白瓷盏,浅啜一口杏仁茶,茶水与盏壁碰撞,发出 “叮咚” 的清越声响。他只当这是文人墨客间常见的猎奇闲谈,并未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月白长衫上溅落的茶沫,露出腰间晃动的鎏金铃铛,那铃铛小巧精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
“子衿公子,实在抱歉,绸缎庄还有一笔紧要生意等着我去处理,改日再与你把茶言欢。” 苏云拱手一笑,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却依旧礼貌。说罢,他轻摇手中的湘妃竹扇,扇面上的墨竹在晨光里栩栩如生。他踏着青石板路渐行渐远,腰间的鎏金铃铛随着步伐晃动,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轻响,在寂静的街巷中久久回荡,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赵珩望着苏云远去,指尖摩挲着书箧内的泛黄宣纸,茶摊老板 “墨香书斋寻墨影” 的话犹在耳边。他收了折扇,垂眸暗忖:日后可用墨香书斋的墨影阁渠道查情报,既完成太子之命,又保自身安全。至于江湖朝堂风波,自己只需以游学书生身份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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