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部落的幸存者们被暂时安置在村落边缘一处闲置的土屋内。
他们身上的伤口在孟婷和伊姆长老的仔细处理下得到了清理和包扎，金瞳部落提供的温热肉汤和烤芋头也让他们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些许暖意。
然而，那种家园被毁、族人离散的惊惧与悲痛，并非一时半刻能够抚平。他们蜷缩在角落里，眼神依旧带着深深的警惕与不安，如同受惊的鸟雀。
大长老、雷、萨姆、伊姆以及程然和孟婷，聚集在广场的篝火旁，商议着如何处置这些不速之客。夜风带着凉意，火光在众人脸上跳跃，映照出不同的神色。
“他们的伤势不轻，尤其是那个叫骨斧的头领，肋骨断了两根，需要长时间静养。”孟婷首先汇报了情况，“从他们的身体状况和装备看，确实像是经历了长期逃亡和战斗，不似作伪。”
雷长老摩挲着铜矛，沉声道：“我检查过他们的武器，都是最粗糙的石器和木棍，比我们部落最差的猎人用的还不如。如果他们真是那个‘黑齿’的探子，那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萨姆长老则更关注对方口中的信息：“‘黑齿’……这个称呼很陌生。西北群山我们知之甚少，如果真存在这样一个凶残的掠夺者部落，对我们也是巨大的威胁。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情报。”
伊姆长老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部落被毁，流离失所……我们金瞳部落也曾经历过艰难的岁月，能体会那种痛苦。既然救了，总不能看着他们再死在外面。”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大长老和程然身上。
大长老沉默片刻，看向程然：“程然，你怎么看？你的‘智慧’一直指引着部落。”
程然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偶尔泛起的、因思考过度而产生的细微眩晕感。他整理着思路，缓缓开口：
“收留他们，有利有弊。利在于，我们可以了解西北群山和‘黑齿’的情报，多一份力量对抗可能的外部威胁，而且，救助落难者，符合部落‘守望相助’的信念。弊在于，需要消耗我们的食物和药物，可能存在内部冲突的风险，以及……万一他们引来‘黑齿’的报复。”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将他们驱离，等于见死不救，违背部落信条，也可能让他们心怀怨恨，甚至真的投靠‘黑齿’反过来对付我们。所以，我认为，可以暂时收留他们。”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关键的限制条件：“但不能完全信任。需要划定活动范围，派人暗中观察。让他们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和庇护，比如帮助修建防御工事、参与狩猎和采集。同时，尽快从他们口中套取关于‘黑齿’和西北群山的情报。如果他们心怀不轨，迟早会露出马脚；如果是真心投靠，也能尽快融入部落，成为助力。”
这番分析条理清晰，权衡了利弊，也给出了具体的执行方案。几位长老听了，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大长老最终拍板：“就按程然说的办。雷，你负责安排他们的劳作和监视。萨姆，试着与他们沟通，获取情报。伊姆，孟婷，确保他们的伤势得到治疗，但要控制草药的消耗。”
决议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金瞳部落以一种谨慎而有序的方式，接纳了这批来自黑石部落的幸存者。骨斧等人在得知自己可以被收留，但需要付出劳动后，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显得十分配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们被分配到由岩爪带领的小队，参与东面破损墙体的修复工作。这些黑石部落民虽然装备简陋，但常年在山间生活，使得他们耐力出众，擅长攀爬和搬运重物，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休息时，他们也主动学习使用金瞳部落的工具，尤其是对铜制工具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和羡慕。
萨姆长老和懂得一些周边部落语言的阿莱，则负责与骨斧沟通。起初，骨斧十分警惕，言语间多有保留。但在感受到金瞳部落确实没有恶意，并且提供了实实在在的食物和庇护后，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通过断断续续的交流，程然和长老们拼凑出了更多信息：
“黑齿”部落生活在西北群山更深处，他们凶残好战，崇拜某种“吞噬之牙”的图腾，经常袭击周边的小部落，掠夺人口和资源。他们似乎掌握着一种独特的、能够快速移动和隐匿踪迹的方法，来去如风，防不胜防。黑石部落就是在一个月圆之夜，被“黑齿”突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攻破了寨墙。
骨斧还提到，在逃亡途中，他们似乎隐约感觉到，除了“黑齿”的追兵，还有另一股更神秘、更令人不安的力量在黑暗中窥视，但那感觉转瞬即逝，他也不敢确定。
听到这里，程然和孟婷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沉默者”。难道“黑齿”的活动，也与那些地底的诡异存在有关？
程然将这些信息仔细记录在木板上。他发现自己专注于分析和记录时，那种记忆流失的空虚感会减弱一些，仿佛思维的运转本身，就是对那种侵蚀的一种抵抗。
然而，好景不长。在收留黑石部落民第五天的傍晚，程然在协助清点新一批烧制的陶器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幸亏旁边的孟婷及时扶住他。
“怎么了？是不是又……”孟婷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程然靠在她身上，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幕才逐渐退去。他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没事……可能，只是有点累。”但他心里清楚，不仅仅是累。刚才那一瞬间，他不仅感到眩晕，脑海中甚至短暂地出现了一片彻底的空白，连自己正在清点什么都忘了。
这种间歇性的、愈发严重的记忆断层，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逐渐降落的铡刀。
孟婷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将一种气味更浓烈的宁神草药塞进他的衣袋。“随时含一片在嘴里，会好一些。”
程然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片沉重。部落正在面对新的未知威胁，内部也在消化新的不稳定因素，而他自己，这个曾被依赖的“智慧之脑”，却可能在某一天彻底失去作用。
他望向西边，落日正将最后的余晖洒向连绵的群山，那里面藏着凶残的“黑齿”，也可能藏着更深的秘密。前路漫漫，危机四伏，而他，必须在自己彻底“迷失”之前，为部落找到一条更安全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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