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杭州像被浸在陈年的酒糟里,空气稠得能拉出丝来。雨丝不是落,是斜斜地织,打在苏小小墓的石檐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又顺着檐角连成线,“滴答、滴答” 地砸在墓前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风裹着潮气从西湖那边溜过来,穿过墓旁的香樟林时,带起叶尖的水珠,“簌簌” 地落在两人肩头,连墓碑上的字迹都泡得发肿,像要从石面上浮起来。青石板缝里的苔藓在雨里舒展,腥气混着湿土味钻进鼻腔,梁山伯蹲在墓前时,总觉得这味道里还藏着点别的 —— 像旧书堆里翻出的胭脂盒,淡得几乎没有,却勾着人往记忆深处钻。
他的黑色冲锋衣早被潮气浸透,兜帽边缘滴下的水珠在下巴汇成细流,顺着绷紧的下颌线滑进衣领。指尖抚过墓基那块暗红的老砖时,触感比周围的砖石凉上三分,蚀孔里嵌着的泥垢像凝固的血痂,指甲刮过的瞬间,竟 “簌簌” 落下几星暗红的粉末。便携光谱仪的 “嗡鸣” 被雨声滤得很轻,屏幕上的曲线突然陡峭地拔尖,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发出 “嘀” 的一声短促警报。
“钙盐结晶浓度超标十三倍……” 他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带着考古队员特有的审慎,指腹捻起那点粉末在指间搓动,“这胶质不对 —— 唐代脂粉用蜂蜡调香,不会有这种松脂的涩感。” 镊子尖挑起的粉末在放大镜下泛着珠光,像被碾碎的鱼鳞,“倒像是…… 用桐油浸过的蚕丝,混了朱砂。”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布料绷紧的 “吱呀” 轻响。祝英台的呼吸突然断了半拍,左手腕像被扔进滚水里,符文在皮肤下游走的轨迹突然变得尖锐 —— 不是之前那种钝痛,是带着倒钩的烧红铁丝,沿着尺骨内侧狠狠往上钻。她踉跄着扶住墓碑,“咚” 的一声轻响,冰凉的石面透过衣袖贴上后背,却压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灼烫。风恰好在此刻卷过,香樟叶 “哗啦” 一阵乱响,眼前的雨幕开始发花,苏小小墓的轮廓在水汽里晃成一团,倒像是平康坊那夜被灯笼泡软的影子。
“英台!”
梁山伯回头时,正看见她瞳孔骤缩的瞬间。祝英台的指尖死死掐进墓碑的蚀孔,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而她盯着的那块血砖上,正有什么东西在动。
暗红的液珠从砖缝里渗出来,不是一滴两滴,是密密麻麻的细流,在雨里竟没被冲散。它们顺着砖石的纹路爬行,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嘶嘶” 地在砖面中央慢慢盘成个螺旋 —— 那是缠枝莲的底座。接着是簪身的弧线,簪头的弯钩,甚至连莲心那颗暗红的点都分毫不差,最后凝结的瞬间,整支簪子竟在雨里微微发亮,像浸在水里的银器,雨点击打在上面,发出 “叮叮” 的细碎声响。
“是它……” 祝英台的声音碎在雨里,腕间的灼痛突然炸开,符文像活了过来,沿着血管往心脏钻。她看见簪尖那点红在眼前放大,变成李亚仙掌心涌出的血,顺着青石板的纹路漫过来,漫过唐朝的雨,漫过现代的砖,漫到她脚边时,竟泛起温热的涟漪。风裹着雨扑在脸上,带着 “呼呼” 的闷响,倒像是千年前那夜,平康坊的风卷着绝望掠过耳畔。
光谱仪发出刺耳的 “吱 ——” 声警报,屏幕上的有机胶质峰值冲破刻度,空气中的发油香突然浓得化不开。那不是博物馆里复原的香料味,是混着雨水和绝望的冷香,梁山伯闻到的瞬间,太阳穴像被冰锥狠狠凿了一下。
【记忆碎片?土之悲鸣】
雨是黄的,被平康坊的灯笼染的。青石板上的水洼里漂着撕碎的诗笺,“啪嗒” 一声被风吹得贴在李亚仙膝头。她跪在水里,素色的裙裾浸成深灰,像从泥里捞出来的。那支银鎏金簪子从散乱的发髻里坠下来,“叮” 地磕在石板上,在雨里晃出细碎的光,却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捏住了簪尾。
“阴德银行的‘土’契已签,” 那男人的声音裹着雨气,冷得像淬了冰,“你以为这发簪还能赎你自由?” 契约卷轴在他手里展开,“哗啦” 一声抖落雨水,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上面的 “土” 字符文正慢慢渗进纸页,像活的虫子。
李亚仙没抬头,指节抠进青石板的缝里,指甲缝里渗出血来。雨声里混着牙齿咬碎的轻响,她突然抬手,不是去抢簪子,是攥住那只戴玉扳指的手腕 —— 皮肤相触的瞬间,男人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玉扳指上竟凝起一层白霜,“咔嚓” 一声裂开细纹。
“土能埋骨,” 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混着血沫,“可埋不住要烧的东西。”
银簪被她反手攥在掌心,簪尖抵住自己的虎口。梁山伯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 那是肩胛骨被铁链勒进肉里的剧痛,是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麻木,是眼睁睁看着簪尖刺进掌心的恐惧。血涌出来的瞬间,他闻到了桐油燃烧的焦味,听见 “滋滋” 的声响,看见李亚仙掌心的血顺着簪身往上爬,在缠枝莲纹里开出暗红的花。
“这债我记着!”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盖过雨声,簪尖带着血狠狠砸向契约。金光炸开的刹那,“轰隆” 一声闷响仿佛从地底传来,梁山伯听见土被烧焦的滋滋声,契约上的 “土” 字竟被血灼出个洞,边缘卷起来,像被火燎过的纸。而那滴血落在青石板上,没渗下去,反而凝成块暗红的砖,上面印着支发簪的影子,雨水打在砖上,发出 “笃笃” 的轻响,像有人在叩门。
“呃!”
光谱仪摔在地上时发出 “哐当” 闷响,梁山伯的右手攥成拳,指节捏得发白,虎口处竟真的浮出片红痕。他盯着祝英台,看见她左腕的衣袖下,符文正透出淡淡的金光,像要把布料烧穿,“嘶嘶” 地泛着热气。
“她用自己当‘土’,” 祝英台的声音还在抖,却带着种豁出去的清亮,风卷着她的话音掠过墓顶,“把火种埋进神族的账本里。”
雨突然变急,打在血砖上的声音像无数只手在敲,“噼啪、噼啪” 地响。那块砖上的 “血簪” 开始慢慢淡去,液珠渗回砖缝,却在石面上留下道浅红色的印子,和祝英台腕间符文的纹路一模一样。风穿过香樟林,带来远处湖面 “哗啦” 的浪声,像是千年前那滴血终于汇入了江河。
梁山伯捡起光谱仪,屏幕上的曲线正缓缓回落,但那个代表 “火属性残留” 的峰值,却顽固地停在最高处,像根不肯低头的刺。他抬头看向祝英台时,她刚好抬起手,两人的指尖在雨里碰了一下,都感到一阵滚烫 —— 那是李亚仙没烧完的火,正从千年的土里钻出来,往他们的骨头里渗。
雨还在下,“哗哗” 的声浪里,却好像没那么冷了。苏小小墓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醒过来,带着土的厚重,和火的决绝,连风声都染上了几分灼热的温度。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五行债:梁祝纪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