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融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将李强和陈默，合理地安插到更关键位置的机会。
他等来的不是机会，而是一场风暴。
这天上午，杨立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行动组长钱峰脸色铁青地闯了进来，将一份电报拍在桌上。
“处座！
我们的人在武汉的秘密联络点，被端了！
三名同志当场被捕！”
杨立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吴融站在一旁，眼角余光扫过那份电报，上面还残留着破译后的铅笔印记。
“原因？”
杨立仁的声音很冷。
“电报泄密！”
钱峰咬着牙，“我们发出的指令，对方一清二楚！
肯定是我们的密码出了问题！”
杨立仁没有说话，但办公室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猛地转向吴融：“秘书处所有经手这份电报的人员档案，五分钟内，全部拿到我面前！”
“是！”
吴融立刻转身。
这是一个烂摊子，也是一个切口。
五分钟后，吴融将七份档案整齐地摆在杨立仁面前。
杨立仁一份份翻过，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人，社会关系复杂，盘根错节，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出问题。
“废物！”
杨立仁将档案摔在桌上，“秘书处现在就是个筛子！
什么人都敢往里放！”
吴融静静地站着，等杨立仁的怒火烧到顶点，才开口。
“处座，现在追查内鬼固然重要，但当务之急，是重建一套绝对安全的通讯体系，防止更大的损失。”
杨立仁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加密系统，以及一个绝对可靠、且在密码学上有极高天赋的人来执掌。
这个人，必须社会关系简单，容易掌控，除了技术，脑子里不能有任何杂念。”
吴融停顿了一下，才抛出准备好的人选。
“电讯处有个叫陈默的年轻人，之前独立破译过几次商行密电，天赋很高。
关键是，他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一心只钻研技术。
这种人，最适合做这种事。”
杨立仁手指敲击着桌面，没有立刻回答。
安全，压倒一切。
武汉联络点的覆灭，让他感到了切肤之痛。
“这个人，你调查过？”
杨立仁的语气带着审视。
“属下不敢。
只是之前整理各部门技术人员考评时，对他的名字有些印象。”
吴融的回答滴水不漏，将动机归于工作本身。
“好。”
杨立仁做了决定，“你亲自去和他谈。
告诉他，党国需要他。
成立一个独立的加密小组，直接对我负责。
除了你我，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这个小组的存在！”
“明白！”
第一个棋子，落下了。
陈默的事情刚定，总务科长又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处座，不好了！
您急着要的那份，关于粤省走私路线的旧档，找不到了！”
杨立仁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档案室那群猪是干什么吃的！”
“翻了三个小时了，都说没见过。
那份档案是三年前的，经手的人早就调走了……”总务科长快要哭出来。
这份档案关系到杨立仁在即将召开的高层会议上的一个重要提案，找不到，就意味着他几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吴融看到杨立仁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知道时机到了。
“处座，息怒。”
他上前一步，“或许……有个人能找到。”
“谁？”
“我之前在档案室的下属，李强。”
吴融的语气很平稳，“此人能力平庸，但不善言辞，唯一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得吓人。
所有经他手的档案，存放位置，他都记得。
可以让他试试。”
“一个记性好的废物？”
杨立-仁的语气充满怀疑，“吴融，你似乎很喜欢推荐你的旧部。”
一股寒意从吴融的背脊升起，但他面上毫无变化。
“处座明鉴。
国难当头，属下只推荐能解决问题的人。
若他找不到，属下愿一同受过。”
这句话，堵死了杨立仁的后路。
“让他滚过来！
半小时！
找不到，你们两个一起滚出调查科！”
李强被叫来时，浑身都在发抖。
但在看到吴融平静的眼神后，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有去翻那排得整整齐齐的档案柜，而是在尘土飞扬的库房里站定，闭上眼。
无数卷宗的编号、位置、颜色在他脑海中涌现、重组。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径直走向一个废弃的书架底层，从一堆被标记为“销毁”的旧报纸里，抽出了一份已经泛黄的卷宗。
“处座，您要的《粤省沿海走私线路勘察报告》，在这里。”
杨立仁接过文件，确认无误后，眼神变了。
他盯着李强，审视的目光在他和吴融之间来回移动。
吴融再次上前，声音沉稳。
“处座，今日之事，暴露了秘书处和档案室的重大疏漏。
机密文件归档混乱，核心通讯被人监听。
我的意思是，李强这种人才，放在档案室是浪费。
陈默那样的技术专家，也应该被重用。”
他没有直接提拔，而是将问题拔高到整个科室的安全层面。
“我建议，将李强调入秘书处，做我的副手，专门负责所有机密文件的整理、归档与追溯，建立一套无懈可击的文件管理体系。
如此，今日之祸，便可杜绝。”
这个提议，不再是安插私人，而是为了弥补杨立仁眼下最大的管理漏洞。
杨立仁看着吴融，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准了。
人事令，你亲自去办。”
“是！”
李强被留了下来，他站在吴融身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至此，吴融的两个核心组员，都被他借着一场危机，顺理成章地钉进了敌人的要害部门。
李强，他的副手，“活体数据库”，将合法地接触所有核心文件。
陈默，他的加密员，“千里耳”，将掌握杨立仁最私密的通讯渠道。
一张无形的情报网，在党务调查科的心脏，悄然张开。
当晚，城南民居。
空气里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吴融摊开南京地图，上面的符号比之前更加复杂。
“情况有变，我们的计划必须提速。”
吴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李强，你负责物理情报。
所有流经秘书处的文件，我要你在十二小时内完成记忆备份，并找出其中的关联疑点。”
“是！”
“陈默，你负责电子情报。
杨立仁的所有加密通讯，你做双份。
一份加密发出，另一份原文，必须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
同时，利用你的新身份，给我建立一个覆盖全城的监听网络，重点监控‘清党’相关的一切信号。”
“保证完成！”
吴融的目光从两人脸上一一扫过。
“记住，你们现在是我的左手和右手。
任何疏忽，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他伸出手，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位置。
“大清洗的屠刀，随时会落下。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刀落下来之前，找到握刀人的手腕，然后……斩断它。”
李强和陈默的眼中，燃起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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