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娥,是这盘棋上,最关键的一步。
吴融没有让林婉儿去过多接触她,这个S级的特工,必须由他亲自来“解锁”。
他很清楚,林娥是瞿恩安插进来的“种子”,她的信仰、意志和专业能力都毋庸置疑。
但正因为如此,对她的试探才必须更加小心。
她就像一只受过严格训练的刺猬,任何不怀好意的靠近,都会让她竖起全身的尖刺。
直接上去说“同志,我是自己人”,那不是发展,是自杀。
吴融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一次无懈可击的接触。
机会很快就来了。
“清风计划”进入第二阶段,杨立仁下令,对所有要害部门进行技术性排查,重点就是电讯处。
理由是,防止内部电讯被窃听,以及排查有无私设的电台。
这个任务,名正言顺地落到了情报股股长吴融的头上。
这天下午,吴融带着两名技术人员,走进了电讯处的大门。
电讯处内部,滴滴答答的电报声此起彼伏,几十名报务员正紧张地工作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电离的味道。
电讯科赵科长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吴股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交给我们自己排查就行了。”
“处座的命令,必须严格执行。”吴融的表情很平淡,“赵科长,让你的人都停一下,配合检查。”
“是,是。”赵科长连忙回头,大声喊道:“都停一下!全体起立,配合吴股长检查!”
电报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报务员都站了起来,好奇又敬畏地看着吴融一行人。
吴融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角落里的年轻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制服,梳着齐耳的短发,面容清秀,眼神清澈。
在周围一片或紧张或谄媚的表情中,她显得格外镇定。
她就是林娥。
吴融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他开始带着技术人员,一台机器一台机器地检查。
他检查得很仔细,线路、电源、收发报机的主板,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最后,他走到了林娥的机器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像是在进行例行询问。
“报告长官,实习报务员,林娥。”林娥回答,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吴融点了点头,他没有去看林娥,而是俯下身,仔细检查着她面前的这台德制收发报机。
他的手指划过机器的接线端口,又拿起桌上的耳机戴上,听了听里面的杂音。
“你来多久了?”他随口问道。
“报告长官,三个月。”
“业务怎么样?一分钟能收发多少字符?”
“收报120,发报100。”
这个速度,在实习生里,已经是顶尖水准。
“不错。”吴融摘下耳机,目光终于落在了林娥的脸上,“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口,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下。
赵科长在一旁,额头渗出了冷汗。
林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迎着吴融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报告长官,没有。我只负责接收和发送加密电报,所有内容,都严格按照规定处理。”
“很好。”吴融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转过身,对赵科长说:
“赵科长,电讯处是我们的喉舌,这里的安全,比任何地方都重要。
最近赤匪活动猖獗,他们的电台信号,满天都是。我需要你,从今天起,加强对公共频段的监听。”
“是,吴股长。”
“特别是,”吴融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
“一些夹杂在正常商业电报和新闻播报里的‘杂音’,一旦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他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娥。
林娥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
检查结束,吴融带着人离开了电讯处。
当晚,吴融没有回家。
他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台大功率的电报接收机。
这是他让陈默改装的,可以接收到南京城内大部分频段的无线电信号。
他戴上耳机,将频率调到了一个特殊的波段。
那是《中央日报》夜间新闻播报的频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机里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读报声。
“……下面播报一则寻人启事。王先生,您家中失火,老母亲盼您速归,见报后请尽快与城南裁缝铺李掌柜联系……”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家中失火”,代表有紧急情况或重要情报。
“老母亲盼您速归”,代表需要立刻见面。
“城南裁缝铺”,是他们设在城南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这是吴融发出的信号,但这个信号,不是给任何人的。
它是一个鱼饵。
一个专门为林娥准备的鱼饵。
如果林娥真的是瞿恩派来的,她一定接受过相关的训练,一定会习惯性地监听南京城内所有可疑的电波信号。
这则看似普通的寻人启事,里面包含了太多“红色暗语”的元素——失火、母亲、裁缝铺。
任何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都会对它产生警觉。
她会怎么做?
是向上级汇报?还是自己去一探究竟?
吴融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同样是一场赌博。如果林娥将这个信号汇报给杨立仁,那他布下的这个局,就会立刻暴露。
但他相信系统的判断,更相信瞿恩挑选的人。
一个小时后,耳机里的新闻播报结束了,一切归于平静。
吴融摘下耳机,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城南,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馊水的酸气。
“福记裁缝铺”的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店铺早就打烊了,里面一片漆黑。
吴融没有走近,他站在巷子对面的一个阴影里,静静地观察着。
他在等。
等那条鱼,会不会来咬钩。
时间一点点流逝,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吴融的内心平静,但感官却放大到了极致。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口。
那人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身影在巷口停顿了片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确认没有异常后,她才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裁缝铺走去。
是林娥。
她来了。
林娥走到裁缝铺门口,没有敲门,而是按照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着门板。
三短,一长,两短。
这是红队内部,用于紧急联络的敲门暗号之一。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林娥又敲了一遍,依旧是一片死寂。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停留,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巷子口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林小姐,这么晚了,在这里找人?”
吴融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林娥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但她的手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悄然滑向了腰间。
当她看清来人是吴融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吴股长?”她故作惊讶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一位朋友。”吴融缓步向她走近,“倒是林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到这种地方来,不安全吧?”
“我……我一个远房亲戚住在这附近,我过来看看。”林娥的回答,听不出任何破绽。
“是吗?”吴融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米。
夜色中,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你那位亲戚,是不是姓李,开裁缝铺的?”吴融忽然问道。
林娥放在腰间的手,指节瞬间绷紧。
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吴融,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吴融无视了那份审视,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出了下一句话。
“家里失了火,老母亲盼着你回家。”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巷子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林娥的呼吸一滞。看着吴融,那双原本清澈又冰冷的眼睛里,掀起了剧烈的风暴。
震惊、怀疑、警惕、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在她脸上交替闪过。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身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长久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火光时的本能反应。
她握紧了拳头,身体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猎豹。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寒意。
吴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已经泛黄的《新青年》杂志。
他将杂志翻到某一页,递到林娥面前。
那一页上,刊登着一首诗。
林娥的目光落在诗的标题上,身体剧烈地一颤。
《赠友人》。
诗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诗的末尾,作者署名的旁边,有一个用钢笔画下的,小小的五角星标记。
那是瞿恩的习惯。
只有他最核心的部下,才知道这个秘密。
林娥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吴融。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党务调查科的情报股长,是杨立仁最信任的爪牙,是“清风计划”的执行者。
可他,却拿着瞿恩的信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陷阱?还是……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么?”吴融收回杂志,平静地看着她。
林娥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我党在南京的情报网,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吴融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直接切入了正题,“你和上线的联系,也断了吧?”
林娥的沉默,就是默认。
“我需要你的帮助。”吴融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娥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凭这个。”吴融指了指自己,
“凭我还站在这里,而不是一群行动队的人围着你。凭我知道你的身份,却没有去向杨立仁邀功。”
他向前走了一步,凑到林娥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瞿恩同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娥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但她强行忍住了泪水。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敌人。
“同志……”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我等你很久了,林娥同志。”吴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向林娥伸出了手。
林娥看着那只手,犹豫了片刻,最终,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两只手握在一起,冰冷,但有力。
“欢迎归队。”吴融说。
从这一刻起,瞿恩埋在敌人心脏最深处的底牌,成了吴融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党务调查科的电讯中枢,彻底向他敞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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