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辰的手指,僵在了那排厚重的史书上。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一截深蓝色的书脊上。
没有文字,没有图案,只有一种沉默的、倔强的颜色。
书店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林泽辰的胸口剧烈起伏,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那个角落里翻书的老学究,那个在前台打瞌睡的伙计,还有窗外偶尔走过的行人。
没有人注意他。
他伸出手,动作快得像是在盗取一件珍宝,将那本薄薄的“禁书”抽了出来。
书很轻,却烫得他手心发麻。
他没有当场翻开,而是迅速将书塞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内侧口袋,紧紧贴着胸口。
然后,他强压心头的慌乱,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纲鉴易知录》,走到柜台前结了账,便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书店。
书架的另一侧。
吴融将那本大部头的史书缓缓放回原位,动作不疾不徐。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个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鱼,上钩了。
吴融走出书店,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系统。
“系统,以林泽辰为中心,启动【区域网络渗透】,调取他返回住处后的所有相关信息。”
【指令确认。】
【精神能量-200点。】
幽蓝色的沙盘上,一个代表着林泽辰的绿色光点,正在快速移动。
很快,光点停在了城西一处破旧的大杂院里。
【目标已返回住处。】
【正在分析其室内行为……目标正在阅读您投放的书籍。】
【心率监测:125次\/分钟(持续升高)。】
【情绪波动分析:震惊(45%)、共鸣(30%)、愤怒(15%)、迷茫(10%)。】
吴融的脑海中,那本禁书的内容一页页浮现。
那不是什么激进的革命理论。
而是一本由他亲自“编写”、再由系统伪造印刷的,名为《孤灯下的回响》的文集。
里面收录的,是几位早已被国民党秘密处决的爱国文人,生前未曾发表过的文章。
那些文章,没有一句口号。
有的,只是对山河破碎的痛心疾首,对官僚腐败的无情剖析,对民族未来的深沉忧思。
这些文字,对于一个像林泽辰这样内心充满理想主义,却又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人来说,是毒药,也是解药。
它能毒死他对这个腐朽政权的最后一丝幻想。
也能解开他心中那团郁结之火的束缚。
吴融很清楚,仅仅一本书,还不够。
这只是第一步,是撬开坚硬外壳的第一道缝隙。
“系统,调出林泽辰的完整心理模型,包括他的性格弱点、精神需求、行为模式。”
【指令确认。】
【正在调用‘人才洞察’模块数据库……】
【心理模型生成完毕。】
看着那份详尽的数据,吴融的脑中,一个代号为“引路人”的计划,迅速成型。
他要的不是一个被利益驱使的下属,而是一个拥有坚定信仰的同志。
他需要的是一颗能够自我燃烧,照亮黑暗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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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中统南京区本部,档案科。
林泽辰正在埋头整理一堆发了霉的旧档案,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味。
副科长马威挺着他那油腻的肚子,从他身边走过,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泽辰的头埋得更低了,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外勤人员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丢在他的桌上。
“林泽辰,你的信。”
林泽辰愣了一下。
他没有任何朋友,也从不与人通信。
谁会给他写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他的名字和地址,字迹遒劲有力。
没有寄信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进口袋,等到下班后,才回到自己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将信拆开。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马威倒卖查抄物资,获利三千法币,其中一千五百元,孝敬给了人事处的徐处长。”
“上月,缉私队在下关查获的一批走私布匹,为何不了了之?因为货主,是叶总干事的内侄。”
“你去年整理的那份‘西山煤矿贪腐案’的卷宗,最终的调查结果,为何与原始证据大相径庭?因为矿主孝敬了南京卫戍司令部的一位高官。”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在灼烧他的眼球,将他最后的防线彻底烧穿。
这些事,他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一些风声。
但当这些模糊的流言,被如此清晰、准确地写在纸上时,那种冲击力,足以摧毁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
原来,自己每天小心翼翼整理、归档的,根本不是什么党国的机密。
而是一堆堆的谎言,一笔笔的血债,一块块用来掩盖肮脏与腐朽的遮羞布!
他所坚守的“忠诚”,他所憧憬的“报国”,都成了一个笑话。
第二天,林泽辰破天荒地,主动申请去整理三年前的旧档案。
他开始疯狂地、隐秘地,在故纸堆里寻找着什么。
他要验证。
他要亲眼看看,这腐朽的根,到底烂到了何种地步。
他翻阅着卷宗,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些看似无意的涂改,那些前后矛盾的证词,此刻在他的眼中,都变得清晰无比。
信上说的,全是真的。
甚至,比信上说的,还要肮脏,还要触目惊心。
连续三天,他都沉浸在这种冰冷而绝望的求证中。
到了周六。
他再次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那家广文书斋。
他需要一个地方,让快要窒息的自己,喘一口气。
书店的伙计,一看到他,便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包裹。
“林先生,有位先生前几天来过,说如果您再来,就把这个包裹交给您。”
林泽辰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接过包裹,沉甸甸的。
回到家中,他颤抖着手,将包裹拆开。
里面,不是书。
而是一叠厚厚的手稿,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清秀而有力。
手稿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
“金陵大学历史系教授,顾炎武,遗稿。”
顾炎武。
林泽辰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三年前金陵大学最着名的历史学教授,因为在课堂上公开抨击“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被学校解聘,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这,是他的遗稿?
林泽辰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一页。
那不是学术论文,而是一本日记。
“十月一日,晴。日寇侵我东三省,占我华北,南京城内,依旧歌舞升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国,将亡矣。”
“十一月三日,雨。见报,学生于街头请愿,呼吁抗日,竟遭军警毒打。以枪口对同胞,此乃党国之勇武?可悲,可叹!”
“十二月九日,阴。有学生问我,读书为何?我无言以对。读书,若不能救国,若不能为民,读之何用?我辈书生,空谈误国,百无一用。”
“……当权者所言之‘国家’,乃四大家族之国家,非四万万同胞之国家。欲救国,必先正本清源。欲驱除鞑虏,必先扫清内贼。然环顾四周,志同者,何其寥寥?”
“……闻北方红党,虽势弱,然其发动群众,坚壁清野,于敌后抗争,颇有太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或许,那才是这片沉沦土地的,唯一希望……”
日记的最后,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污。
以及一句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绝笔:
“我以我血荐轩辕。”
林泽辰再也控制不住。
他跪倒在地,将那份沾着血迹的日记死死抱在怀中,放声痛哭。
压抑了三年的屈辱、不甘、愤怒、迷茫,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顾教授的每一句话,都吼出了他自己压在心底、不敢出口的呐喊。**
**顾教授的死,彻底砸碎了他心中那座名为“党国”的虚假神像。**
他终于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在哪里。
与此同时。
吴融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目标‘林泽辰’,忠诚度(党国)已降至:3(彻底崩溃)。】
【忠诚度(红色信仰):68(初步建立)。】
【‘引路人’计划第三阶段,完成。】
【策反进程:90%。】
吴融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拿起笔,在一张新的信纸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明日下午三时,城郊,燕子矶,江边茶馆,二楼雅座,静候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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