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杨家岭。
一排简陋的窑洞，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最里面的那间窑洞，灯火通明。
这里是八路军总部的机要科，整个红色中国的大脑中枢。
林娥坐在一部缴获来的美式电台前，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了超过十个小时。
空气中，充斥着电波的“滋滋”声，和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且夹杂着大量杂音的信号，从耳机里传来。
“滴…滴滴…滴滴滴……”
林娥的精神，猛地集中起来。
这个频段，是一个几乎被废弃的商用频段，很少会有军事电讯。
而且，信号的来源，似乎非常遥远，信号强度若有若无，随时可能中断。
她立刻转动旋钮，将电台的接收灵敏度，调到了最大。
“滋……滴滴……滋滋……”
杂音更大了，但那段顽强的电码，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娥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记录下这串来之不易的密码。
电文很短，不到三十秒就结束了。
信号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娥看着纸上那段残缺不全的摩斯电码，陷入了沉思。
“奇怪的频段，奇怪的密码……”
她喃喃自语。
这套密码，不是国军的，也不是日军的，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商用密码。
这种密码，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淘汰了。
但林娥的记忆力极好，她恰好在一次整理旧档案时，看到过这种密码的编码规则。
她拿起另一支红色的铅笔，开始在草稿纸上，进行破译。
十分钟后。
当她将最后一个字母，翻译出来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日军板垣师团21旅团，携重辎重，预计25日晨，通过平型关乔沟。】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林娥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平型关！
115师的主力，此刻正在那里设伏！
根据总部之前的情报，日军的辎重部队，会比主力晚一天通过。
115师的作战计划，也是以打击日军后勤部队为主。
但这份电报却说，日军主力和辎重部队，将一同行动！
如果这份情报是真的……
林娥不敢再想下去。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抓起那张薄薄的电文纸，甚至来不及向上级汇报，就直接冲向了隔壁的作战室。
“首长！紧急情报！”
……
南京，军统总部，戴隐的办公室。
雪茄的烟雾，缭绕不散，让戴隐那张狭长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正在批阅一份关于上海日伪活动的报告。
突然，桌上的红色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是电讯监控中心的专线。
戴隐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拿起听筒。
“老板。”电话那头，是监控中心主任钱斌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刚刚，我们在一个备用商用频段上，监测到了一次异常的信号发送。”
“异常？”戴隐的鼻音很重。
“是的。信号源，来自我们总部大楼内部，具体位置，暂时无法锁定。”
戴隐的眼睛，眯了起来。
“内容呢？”
“对方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商用密码，我们的破译员，暂时无法破解。
而且，信号持续时间很短，不到三十秒，夹杂了大量的背景噪音，我们只截获了其中不到一半的内容。”
“废物！”戴隐冷冷地骂了一句。
“老板，我们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正在对总部大楼所有的电台，进行逐一排查。”
钱斌的声音，更加紧张了。
“从总部发出的密电……”戴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一下，两下，三下。
这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吴融向他汇报的，那份所谓的“东北义勇军情报”。
难道，是吴融那边的人，在搞什么小动作？
还是说，有内鬼？
戴隐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查！”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给我一寸一寸地查！就算是把总部大楼翻过来，也要把那个发报的人，给我揪出来！”
“是！”
挂断电话，戴隐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邪气。
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吴融汇报完“东北情报”之后发。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拿起另一部电话，拨通了杨立仁的号码。
“立仁，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杨立仁有些疲惫的声音：
“戴老板，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我问你，你中统的电讯监控，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戴隐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立仁愣了一下。
他刚刚因为钱玉堂的事情，被cc系那帮元老，轮番质问，搞得焦头烂额。
现在，戴隐又来问电讯的事情。
“戴老板，出什么事了？”杨立仁的警惕性，瞬间提了起来。
“我这边，刚刚抓到一条小尾巴。一条从军统总部发出去的，来历不明的密电。”戴隐淡淡地说道。
杨立仁的心，猛地一跳。
军统总部发出的密电？
这意味着，军统内部，出了内鬼！
这对于一直想抓戴隐小辫子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戴老板，此事非同小可。国难当头，内部绝不能出问题。”杨立仁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立刻让手下人，配合你们军统，彻查此事！”
“好。”戴隐应了一声，“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挂断电话，杨立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戴隐啊戴隐，你不是自诩治下严明吗？
现在，你的老巢里，都出了内鬼。
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怎么向委员长交代！
他立刻拿起电话，给自己最心腹的行动队长，下达了命令。
“给我盯紧军统电讯处的所有人！尤其是最近新调来的，或者行为异常的。
我要知道他们这二十四小时，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甚至上过几次厕所！”
“还有，去查查侍从室第六组，吴融那边的人。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杨立仁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可能和那个让他吃了大亏的吴融，脱不了干系。
一夜之间。
因为一封小小的电报，南京城的两大特务机构，都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彻底动了起来。
无数的暗探、眼线，开始在黑夜中穿梭。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张开。
而这张网的目标，直指那个还在值班室里，故作镇定的二级电报员——孙明轩。
……
第二天一早。
吴融刚走进办公室，李强就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组长，出事了。”
李强的声音，压得极低。
“戴老板和杨立仁，都下令彻查昨晚的‘异常电波’事件。
现在，整个军统总部，风声鹤唳。尤其是电讯处，已经被中统和我们自己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
吴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孙明轩呢？”
“还在办公室，被隔离审查。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动他。”
李强回答道，
“因为昨晚值班的，不止他一个人。
而且，监控中心的技术报告说，信号源无法精确定位，再加上有强烈的背景干扰，所以暂时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发出的电报。”
吴融点了点头。
陈默的“金龟子”，起作用了。
但他也清楚，这只能拖延一时。
以戴隐和杨立仁的手段，要想从几十个电报员里，揪出一个人，只是时间问题。
“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强的脸上，满是忧色，“要不要想办法，把孙明轩……”
“不用。”吴融打断了他。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戴隐的调查，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现在，是时候，执行计划的第三步了。”
他转头看向李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你，现在就去一趟孙明轩的档案室。”
“在他的档案里，植入一份新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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