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陈匡原本兴奋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浮现出悲戚与愤懑。
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下去:
“回大帅……路上……并不太平。不仅有些沿途土司收取贿赂后仍暗中袭扰,在云南地界,还遭遇了小股明军伪装山匪的截杀。
到了缅甸宣慰司地界,更有当地土人部落见财起意,聚众围攻,甚至污蔑我等冒充大明官商,欲行吞没之事……兄弟们拼死血战,才得以脱身……”
他抬起头,眼圈已然泛红:
“出发时,随行护卫的五百多名弟兄,如今……如今周将军那边还活着的,只剩一百余人了……”
空气瞬间凝固。
马岳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仓库前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幸存士兵,仿佛能看到那条漫长的商路上,洒下的斑斑血迹。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将陈匡扶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周维和陈匡说道:
“阵亡的将士,必须厚恤!此事,要定为铁律,由政务院亲自督办!”
他一条条清晰地交代:
“家有老人者,军政府负责赡养送终;
留有孩童者,抚养至成人,并送入义学,读书识字!
绝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绝不能让他们的家眷有冻馁之忧!
此外,每名阵亡将士,发放抚恤银——五百两!”
“五百两?”
周维心中快速盘算。这是一笔巨款,若按实际阵亡四百人计算,需支出二十万两雪花银。
更何况,阵亡者中有相当部分是系统召唤的战士,他们没有家人,无需支付如此高额的抚恤,实际支出约在十万两左右。
这对于查抄了蜀王府、颇有余财的大汉军政府而言,完全承担得起。
更重要的是,此策能极大收揽军心民心。
“是,大帅!属下即刻安排,定将抚恤一一落实,绝不遗漏一人!”
周维毫不犹豫地应下。
一旁的陈匡闻言,已是虎目含泪,神情激动难以自抑。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官军克扣粮饷、抚恤寥寥无几乃是常态。
即便在明军中,能拿到十两二十两的卖命钱,都算主官仁慈了。
多少人造反,不过是为了几石粮食活命。
而他们作为马岳的麾下,为其战死本是分内之事,即便不给抚恤,也无人能说二话。
可马岳,不仅给了,而且是足足五百两的天文数字!
还承诺抚养遗孤、赡养父母!这与明军对待士卒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陈匡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哽咽:
“大帅……大帅厚恩!属下……属下代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叩谢大帅!
他们……死得值了!属下等必誓死效忠大帅,万死不辞!”
马岳扶住他,肃容道:
“不必如此。都是我大汉的好儿郎,为本帅、为这片基业客死他乡,我若不能妥善安置他们的身后事,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此乃本帅分内之事。”
他这话,一半出于本心的不忍与责任;另一半,亦是深知乱世之中,军心士气的可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超越寻常的厚恤,更能激发士卒的归属感和死战之志。
想起陈匡汇报中提到的土司袭扰,特别是缅甸那边土人部落的围攻,马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粮袋上,金黄的谷粒簌簌落下。
“岂有此理!区区化外蛮夷,也敢杀我华夏人!”
马岳的声音如同寒冰。
“陈匡,你立刻去找到吴冲,让他点齐五千……不,一万兵马!
要他亲自带队,南下扫平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司,踏平那些敢动我商队的缅甸部落!
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我死去的兄弟!让他们知道,招惹我大汉的代价!”
马岳怒发冲冠,显然已被兄弟的惨重伤亡和商路被截的愤怒冲昏了头脑,急于复仇。
“大帅!不可!万万不可啊!”
周维见状,心中大急,也顾不得礼节,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马岳面前,语气急切地劝阻。
“长史休要拦我!”
马岳余怒未消。
“我意已决!此仇不报,军心何存?日后谁还愿为我效死?”
“大帅!”
周维提高了声音,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复仇固然重要,但岂能因一时之愤,而毁千秋大业?请大帅暂息雷霆之怒,听维一言!”
就在这时,原本同样悲愤填膺的陈匡,在听到大帅要立刻起大军南下时,脸色也变了变。
他亲身走过那条死亡之路,深知其中的恐怖。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大军前去,无异于送死。
他深吸一口气,也单膝跪地,声音沉重地开口:
“大帅!长史所言极是!请您……请您暂息雷霆之怒!末将……末将比任何人都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恨不能立刻手刃那些仇敌!但是……但是那条路,真的走不得大军啊!”
马岳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陈匡:
“陈匡,连你也怕了?你不想为弟兄们报仇了?”
“末将不怕死!”
陈匡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末将若是怕死,就不会带着兄弟们闯那一趟鬼门关!末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此刻也无颜站在大帅面前!
只是……只是末将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不能看着大帅和更多的兄弟们去送死啊!”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仿佛要抓住那段痛苦的记忆,向马岳具象化地描述:
“大帅,您不知道那路有多难走!出了川南,进入云南,山势就变得陡峭无比,很多地方根本算不上路,就是在悬崖峭壁上攀爬,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都在半山腰。
骡马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货摔下去,尸骨无存!这还只是其一。”
他喘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其二,是那鬼天气和要命的瘴气!山里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暴雨倾盆,兄弟们浑身湿透,裹着湿衣服在寒风里走,好多人都病倒了。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穿过一些山谷洼地时,那林子里飘出来的五彩雾气,闻着就头晕眼花,当地人叫它‘瘴气’!
我们有几个兄弟不小心吸多了,当天晚上就高烧不退,浑身打起摆子(疟疾),冷的时候如坠冰窟,热的时候如同火烤,没几天人就……人就没了!
军中医官束手无策!这瘴疠之毒,比明军的刀箭狠毒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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