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事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冻结了训练场上所有的微妙气流。
韩彻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冷硬。他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指令,甚至很少再直视林潇南。他的所有命令都通过副教官传达,他本人则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在训练场边缘巡视,目光扫过所有人,却又像谁都没看进眼里。
那种刻意拉开的、公事公办的距离,比之前任何形式的“特别关照”都更让林潇南感到窒息。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孤立并没有停止,反而因为教官态度的骤变而更加肆无忌惮。她像被遗弃在一座孤岛上,四周是冰冷的海水。
她不再试图去分辨什么,只是把所有无处宣泄的情绪都狠狠砸进了训练里。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极致,每一次喊号都声嘶力竭。汗水流进眼睛,磨破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她仿佛感觉不到疼。
最后的几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和压抑中飞速流逝。
转眼,就到了军训汇演当天。
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巨大的操场上旌旗招展,看台上坐满了学校领导和前来观礼的学生家长。激昂的进行曲回荡在空气中。
所有新生以院系为单位,组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穿着统一的迷彩服,等待着检阅。
林潇南站在方阵的第一排,身姿挺拔,帽檐下的目光平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因为用力握着模拟枪械而一片湿黏。膝盖上昨日摔破的伤口隔着布料,在每一次踏步时都传来细微的刺痛。
首长讲话结束后,分列式开始。
“向右——看!”
口令声落,林潇南和整个方阵的队员同时踢出正步,手臂摆动,角度精准,头猛地向右甩向主席台。
脚步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重而统一,如同雷鸣。
就在这一片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漫天扬尘中,就在她转头敬礼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穿越了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韩彻。
他站在主席台侧后方,作为教官代表之一,身姿笔挺如松,穿着熨帖整齐的常服,肩章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着她。
隔着喧嚣的乐曲,隔着震天的脚步,隔着整个操场的距离和过去十几天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的、带着怒意的、或是刻意疏离的。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视。里面有审视,有评估,但更深处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专注,一种几乎要冲破所有纪律约束的灼热,甚至……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什么。
像暴雨那天他抱起她时瞬间的慌乱,像看台下他逼近时眼底的暗涌。
只是短短一瞬。
林潇南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却凭借着肌肉记忆没有丝毫错乱。她保持着敬礼的姿势,目光与他隔空相撞。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然后,方阵通过了主席台。
“向前——看!”
口令声再次响起,她猛地回过头,目视前方,继续踏着标准的正步,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刚才那一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和困惑。
汇演结束后,是宣布优秀学员和优秀连队的时候。
名单很长,念到一个名字,下面就爆发出一阵欢呼。林潇南站在队伍里,微微垂着眼,听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心情奇异地平静。
直到——
“……林潇南!”
她的名字通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操场上空。
她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
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目光,惊讶、羡慕、复杂……她身边的同学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快步跑出队伍,登上主席台。
从领导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却沉甸甸的证书时,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她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敬礼,转身,下台。
脚步像是踩在云端。
回到队伍,汇演已经接近尾声。领导做最后总结时,她忍不住再次抬眼,望向主席台侧方。
韩彻还站在那里,身影依旧挺拔。他的目光似乎又一次落在她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平静,却深沉如海。
散场哨声吹响,军训正式结束。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欢呼着,抛起帽子,互相拥抱,庆祝这“苦难”的结束。许多学生冲向各自的教官,合影,索要联系方式,场面一时热闹又混乱。
林潇南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围住韩彻的学生,看着他被簇拥在中间,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丝浅淡的、程式化的笑意,应付着周围的热闹。
她捏紧了手里的优秀学员证书,纸张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
最终,她只是默默转过身,逆着欢腾的人流,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喧闹的背景里,显得有些孤单。
走了几步,她似有所觉,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隔着涌动的人群和飞扬的尘土,韩彻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包围圈,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没有闪躲,没有回避。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仿佛周遭所有的喧闹都已褪成模糊的背景。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
像是在肯定她的成绩。
又像是在告别。
亦或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林潇南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她迅速转回头,加快了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将那场外所有的喧嚣,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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