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雨丝不知何时变得绵密起来,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轻响。星野葵刚回到位于米花町某高级公寓的安全屋不久。这处住所明面上是她这个“普通女大学生”的租处,实则配备了组织最高规格的安防系统,且地址仅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晓。
空气中还残留着咖啡厅里优雅的古典乐旋律和淡淡的咖啡香,但那些已被冰冷的雨气和任务完成后特有的、肾上腺素褪去后的微凉疲惫所取代。她成功地在弦乐四重奏的掩护下,利用园子无意中打翻酒杯制造的小混乱接近了目标,将微型追踪器与窃听器植入了他的手表搭扣内侧,并在他去洗手间的间隙,用一枚特制的、能诱发急性心梗的无痕毒针完成了“处理”。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甚至没有引起近在咫尺的小兰和园子丝毫怀疑。她们只以为享受了一场略有小插曲但依旧美妙的音乐之夜。
星野葵褪下那身沾染了室外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来自于目标倒下时,她“恰好”扶了一把时蹭到的细微喷溅)的连衣裙,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正用毛巾擦拭着微湿的头发,准备给自己热一杯牛奶,然后处理掉任务后续的琐事。
就在这时,门禁系统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并非正常门铃提示的嗡鸣。不是访客请求,而是特定频率的识别信号——意味着来者拥有最高权限,可以绕过所有外部警报直接抵达她的门口。
这个时间,这种天气,拥有这个权限的人……
星野葵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紫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她放下毛巾,走到门禁显示屏前。
屏幕上,楼道冷白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裹挟着室外寒意的身影。黑色的长风衣被雨水打湿,颜色更深沉,帽檐压得很低,几缕湿漉漉的银色长发垂落在肩侧。他微微抬着头,似乎正对着隐藏的摄像头,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即使在模糊的显示屏上也透着一股冰冷的锐利,如同暗夜中锁定猎物的野兽。
琴酒。
他没有任务安排。至少,没有需要她参与的任务安排。而他更不是那种会无事登门、深夜叨扰的“邻居”。
星野葵没有犹豫,立刻解除了门锁。厚重的防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混合着雨水、硝烟、还有一丝极淡铁锈味(血的味道)的冰冷气息瞬间涌入温暖的室内。琴酒迈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意。水珠从他的风衣下摆滴落,在玄关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Gin先生?”星野葵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侧身让他进来,随即关上门,重新落锁,所有的安全系统再次无声启动。
琴酒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站在玄关处,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客厅,确认没有异常,最后才落在她身上。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唇线紧绷,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星野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呼吸间一丝几不可察的滞涩,以及他站立时,重心微妙地偏向右侧。
他受伤了。而且不轻。
“您受伤了。”星野葵的陈述语气多于疑问,她走上前,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左臂。黑色风衣的左侧肘部以下颜色明显更深,并非全是雨水浸染。
琴酒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他脱下湿透的黑色礼帽,随手扔在旁边的衣帽架上,然后开始解风衣的扣子。动作似乎一如既往的流畅,但细微的僵硬感逃不过星野葵的眼睛。
“一点小麻烦。”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雨夜的冷意,“伏特加处理后续。这里最近。”
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安全屋的功能之一就是提供临时休整和医疗支援。这里确实是距离他任务地点最近且绝对安全的选择。
星野葵没有多问“小麻烦”是什么,能让他挂彩的麻烦绝不会小。她只是伸手,自然地帮他脱下沉重的风衣。触手之处,左臂外侧的衣料温热而粘腻。
风衣之下,他穿着黑色的紧身战术服,左臂肘关节上方一点的部位,衣物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色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周围的布料,凝结又因为活动而微微渗血。伤口似乎已经简单处理过,用一条撕开的布料紧紧捆扎着上方止血,但显然不够专业,而且需要重新清创缝合。
“到沙发上坐下吧,Gin先生。”星野葵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她拎着他的湿风衣走到一旁挂好,然后转身走向卧室,“我去拿医疗箱。”
琴酒依言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他微微后仰,闭上眼,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雨声被隔绝在外,室内只剩下暖黄的灯光和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星野葵很快提着一个硕大的银色金属医疗箱回来。这个医疗箱的规格远超普通家庭所需,里面从止血带、缝合针线到各种处方止痛药、抗生素甚至血浆代用品一应俱全。
她将医疗箱放在茶几上,打开,取出无菌手套戴上,然后拿起剪刀,小心地剪开琴酒左臂伤口周围的战术服布料,露出下面的伤口。
一道狰狞的刀伤,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边缘还不规则,似乎是被带有锯齿的利器所伤。虽然避开了主要动脉,但失血量依然可观。
“需要缝合。可能会有点疼,忍耐一下。”星野葵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显得有些闷。她动作熟练地用碘伏清洗伤口周围皮肤,然后注射局部麻醉药。
琴酒睁开眼,墨绿色的瞳孔盯着她专注的侧脸。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冷静而认真,动作又快又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或畏惧,仿佛处理的不是一道可怕的伤口,而是在完成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麻醉生效后,她开始清创,仔细剔除嵌入伤口的细微织物纤维和污物,然后用弯针和羊肠线进行分层缝合。她的手法极其专业,针脚细密均匀,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未来伤口的恢复和最小程度的疤痕。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医疗器械轻微的碰撞声、窗外持续的雨声,以及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一种奇异的、带着血腥气的宁静弥漫开来。
琴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他见过她太多面目:任务中巧笑倩兮却心狠手辣的模样,面对boSS时乖巧甜美的模样,挑衅他时狡黠灵动的模样,还有此刻……冷静、专业、甚至称得上温柔的模样。
这种温柔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温情,而是一种建立在共同身处黑暗基础上的、冰冷的默契与信赖。她不会问他为何受伤,不会抱怨他弄脏了她的地毯,也不会对他的伤势流露出多余的同情。她只是沉默地、高效地处理问题,如同处理自身的一部分。
这让他感到一种罕见的……放松。无需警惕,无需解释。
缝合结束,星野葵贴上无菌敷料,用绷带妥善包扎好,最后打上一个利落的结。
“好了。最近几天不要剧烈活动左臂,避免沾水。感染几率不高,但为了预防,还是需要服用抗生素。”她一边摘下手套,一边交代注意事项,语气平静得像医院的医生,“我这里有一些,现在给您拿?”
琴酒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左臂,疼痛感已经大大减轻。他嗯了一声。
星野葵起身去拿药,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看着他服下药片,她才开始收拾狼藉的医疗废物。
“您饿了吗?需要吃点东西吗?”她问道,看了看时间,已是深夜。
琴酒靠在沙发上,再次闭上眼,似乎懒得动弹。“不必。”
星野葵不再多言,快速清理完现场,将一切恢复原状,血腥味也被她喷上的一点中性香氛掩盖过去。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严实,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看向沙发上的琴酒。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睡着了,冷峻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并未完全消散。湿漉的银发贴在额角和脸颊,让他看起来有种罕见的脆弱感——尽管星野葵深知这个词与这个男人毫不相干。
她拿起一条干净的毛毯,轻轻走过去,盖在他身上。
就在毛毯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她的手腕猛地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攥住。琴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瞳孔在近距离下如同深潭,锐利地锁定了她,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和本能的警惕。
星野葵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回视他,轻声说:“只是条毯子。您需要休息,Gin先生。”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眼底的锐利渐渐化为一种深沉的审视。他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脸上。
“你倒是熟练。”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组织的基础培训很全面。”星野葵微微一笑,顺势将毛毯替他盖好,“而且,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透露出过往的艰险。
琴酒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次似乎真正放松了下来。
星野葵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书,就着温暖的灯光,安静地阅读起来。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奏着催眠般的白噪音。客厅里,受伤的顶级杀手在沙发上陷入沉睡,而外表甜美的少女则守在一旁,仿佛最忠诚的守卫,又仿佛只是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光影勾勒出这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冰冷与温暖,杀戮与安宁,血腥与书香,在此刻奇异地交融。
在这深沉的雨夜,这间安全屋仿佛成了黑暗世界中的一个孤岛,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争与危险,只余下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建立在血腥与信任之上的微妙羁绊。
星野葵翻过一页书,目光掠过琴酒沉睡的侧脸。
深夜的访客,带来的不只是伤口与血腥,还有这片刻的、扭曲的宁静。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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