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安全屋内，弥漫着一夜过后混合着消毒水、血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冷冽须后水的复杂味道。
琴酒已经离开了。
在天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的烧退了，体力也恢复了大半。他甚至没有叫醒靠在单人沙发上假寐的星野葵，只是自行拆掉了额头上已经失效的退烧贴，检查了一下手臂上包扎依旧妥帖的绷带，然后无声地穿上那件虽然干了但依旧留有破损和血迹的风衣（星野葵之前已经简单清理过表面的污渍），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东京还未苏醒的街道。
除了沙发上留下的压痕、垃圾桶里带血的棉签和绷带碎片，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他的气息，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他曾在此停留过的证据。
星野葵在琴酒离开后就彻底清醒了。她仔细地清理了所有他可能留下的痕迹——指纹、毛发，将医疗废物分开处理，甚至给整个房间做了通风。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谨慎，即使对象是琴酒。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她换上符合“星野葵”身份的浅色连衣裙，将昨晚的一切纷扰血腥与那短暂的、扭曲的温情都锁在身后，脸上重新挂起甜美无害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个刚起床、准备享受周末的普通女大学生。
她决定去波洛咖啡厅吃早餐。一方面是为了转换心情，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那里是安室透，或者说波本，经常出现的地方。
果然，当她推开波洛咖啡厅的门时，风铃清脆作响，吧台后那个忙碌的、有着深色皮肤和淡金色头发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欢迎光临！”安室透抬起头，脸上挂着职业性的、阳光又略带歉然的微笑，“啊，是星野小姐，早上好。抱歉，现在客人有点多，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
“没关系的，安室先生。我不赶时间。”星野葵笑着回应，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咖啡厅。工作日清晨，客人并不算太多，只有两三桌。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安室透很快拿着菜单和水过来。“今天想用点什么？三明治套餐还是我们的今日特餐？”
“请给我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谢谢。”星野葵合上菜单，语气轻快。
“好的，请稍等。”安室透记下，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状似随意地靠在桌边，笑容依旧亲切，但那双紫灰色的眼眸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星野小姐看起来心情很好呢，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诶？有吗？”星野葵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周末了吧，天气也很好。”她指了指窗外明媚的阳光。
“确实，好天气能让人心情舒畅。”安室透从善如流地点头，话锋却微微一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昨天好像看到星野小姐和毛利先生家的兰小姐，还有铃木家的园子小姐一起去听音乐会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友情呢。”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普通的闲聊，充满了邻家大哥般的关切。
星野葵心中微动。波本果然注意到了。作为潜伏的组织成员，密切关注毛利小五郎及其周边的人际关系是他的任务之一。而她这个突然出现的、迅速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建立起友谊的“陌生人”，自然会进入他的视线。
“是啊！”星野葵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带着些许兴奋的笑容，完美扮演着一个因为交到新朋友而开心的女孩，“小兰姐和园子姐人都超级好！昨天的音乐会也很棒，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哦？意外？”安室透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好奇。
“嗯，有一位观众好像突然身体不适，晕倒了，引起了一点小骚动。”星野葵微微蹙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后怕，“当时我们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真是吓了一跳呢。还好后来工作人员很快处理了。”
她巧妙地将昨晚的任务事件转化为一次普通的“观众晕倒”事件，并将其作为谈资，反而显得更加真实无害。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安室透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的目光在星野葵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想从她那无比自然的表情里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星野小姐和两位小姐是在哪里认识的呢？感觉你们很快就要成为密友了。”
“是在一次书店的签售会上偶然遇到的，聊得很投机。”星野葵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流畅地回答，“可能因为年龄相近，又都很喜欢推理小说和甜食吧？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来得这么快呢。”她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倒是。”安室透也笑了，看起来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能和毛利侦探的女儿成为朋友，星野小姐说不定也有当侦探的潜质哦？”
这是又一次试探，带着一点玩笑的口吻，却暗指她接近毛利兰可能别有目的。
“安室先生就别取笑我啦！”星野葵连忙摆手，脸微微泛红，“我最多就是看推理小说猜猜凶手，跟小五郎叔叔和新一哥哥那样的名侦探可比不了。倒是安室先生，既是出色的侦探助理，又是这么厉害的厨师，才让人羡慕呢！”
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回安室透自己身上，带着真诚的崇拜语气，反而让安室透不好再继续追问。
安室透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只是打个工而已。那星野小姐请稍等，餐点马上就好。”他适时地结束了这次试探，转身回到吧台后忙碌。
星野葵看着他的背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思。
波本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这既在意料之中，也带来了一丝额外的变数。安室透不同于组织里其他的成员，他心思缜密，观察力极强，且拥有公安的身份，他的调查会更隐蔽，也更难应付。
不过……这样似乎也更有趣了，不是吗？
很快，安室透送来了精致的早餐。金黄色的炒蛋，焦香的火腿，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配上温热的牛奶，令人食指大动。
“请慢用。”
“谢谢安室先生。”星野葵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小口，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吃！”
“合您口味就好。”安室透微笑着，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啊，对了，星野小姐。之前好像听榎本小姐提过，您似乎对米花町的历史很感兴趣？我刚好知道附近有几家很有年代感的老店，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可以给您介绍一下。”
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拉近关系的借口，同时也为他后续可能的接触和观察铺平道路。
星野葵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多了解一下这里呢！那就先谢谢安室先生了！”
“不客气。”安室透的笑容无懈可击，“那您慢用，有需要再叫我。”
他微微颔首，转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星野葵低下头，继续享用她的早餐，嘴角却弯起一个极浅的、只有自己才懂的弧度。
波本想靠近她，观察她，调查她。
正好。
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反过来观察这位神秘的、身兼数职的组织成员。或许，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关于组织、关于红方、甚至关于……琴酒的碎片信息。
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暖地洒在她的餐盘上，也照亮了她眼底一丝跃跃欲试的、属于猎手的光芒。
这场发生在阳光下的、看似平常的早餐对话，实则是两条伪装下的毒蛇，在彼此试探着伸出信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气与无声的较量。
波本的好奇，或许会成为她棋盘上又一枚有趣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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