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356A像一道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栋不起眼的旧公寓楼地下停车场。引擎的低吼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内回荡片刻,旋即熄灭,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琴酒利落地拔下车钥匙,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过头,帽檐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副驾驶座上的星野葵——铃兰。她正低头摆弄着新买的那个“弹壳”造型领带夹,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滑动,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场“购物”的乐趣。
“下车。”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铃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将领带夹收进口袋。“是~是~ Gin大人。”她拉长语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动作却毫不拖沓地推开了沉重的车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间。琴酒的步伐很大,黑色风衣下摆在身后拂动,铃兰则需要稍微加快点脚步才能跟上。电梯缓慢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琴酒身上淡淡的硝烟味、皮革味,以及铃兰发间若有似无的、清甜的铃兰花香气——一种极其矛盾却又意外和谐的组合。
他们的安全屋位于顶层,占据了半层楼的空间。门是指纹和虹膜双重加密锁。琴酒率先完成验证,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屋内的景象与外界想象的杀手巢穴或许有些不同,但也绝非温馨家园。空间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线条硬朗,缺乏多余的装饰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东京璀璨的夜景,霓虹灯光投射进来,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冷清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 sterile 的气息,混合着清洁剂、枪油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咖啡残香。
唯一的“生活气息”,可能来自于角落那个堆满了各种高端酒瓶的酒柜,以及随意扔在宽敞黑色真皮沙发上的一条薄毯。
铃兰踢掉小巧的皮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只猫一样轻盈地走向开放式厨房区域。“有点饿了呢,”她回头看向正在玄关处挂起风衣和帽子的琴酒,“Gin,你想吃什么?”
琴酒没搭理她,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他的伯莱塔,开始进行每日例行的保养拆卸动作。金属零件被熟练地拆解,放在铺在茶几上的软布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这是他放松——如果这种状态能称之为放松的话——的一种方式。
铃兰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打开了那个巨大却几乎空无一物的双开门冰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瓶装水、啤酒、黑麦威士忌、鸡蛋、以及一些看不出具体内容的保鲜盒。
“唔…鸡蛋,还有…这是上周放的洋葱吧?居然还没坏,真幸运。”她拿出几样可怜的食材,歪着头思考。“那就简单点,蛋炒饭好了。”
她系上一条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与这冷硬环境格格不入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围裙,开始笨拙地处理食材。切洋葱的动作生疏得让人心惊,好几次差点切到手指,好在那种玄乎的幸运似乎总在关键时刻让她化险为夷,只是案板上的洋葱丁大小不一,形态各异。
琴酒擦拭着枪管,偶尔抬眼瞥一下厨房的方向。看着铃兰那与其说是烹饪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化学实验的架势,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武器。
油下锅,加热,冒出细微的青烟。铃兰手忙脚乱地把碗里打好的蛋液倒进去,“刺啦”一声响,油花四溅,她小声惊呼着往后跳了一步。蛋液在锅里迅速凝固,她拿起锅铲胡乱翻炒着,然后又想起饭还没放,赶紧把旁边隔夜的冷饭倒进去。
一时间,厨房里充满了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噪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食物气味。
琴酒放下了擦得锃亮的枪管,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但没有点燃,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在那里“奋战”。
终于,一碗色泽不算均匀、米饭和鸡蛋分离得有些彻底的蛋炒饭被端上了厨房的中岛台。铃兰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解下围裙,颇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手:“完成!看起来还不错吧?”
琴酒走过去,目光在那盘卖相堪忧的炒饭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拉开高脚凳坐下。
铃兰给他递上勺子,自己则趴在台子另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期待:“快尝尝看!”
琴酒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怎么样?”铃兰迫不及待地问。
“……能吃。”他给出了一个极其吝啬的评价,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看不出喜恶。
铃兰自己也尝了一口,咀嚼了几下,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好像…盐放得有点少…饭也有点硬…”她吐了吐舌头,“果然还是比不上组织的营养剂方便啊。”
但她看着琴酒依旧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嘴角又慢慢弯了起来。她跳下高脚凳,跑到酒柜旁,踮起脚尖取下一瓶琴酒常喝的黑麦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小杯,推到手边。
然后她自己也端着一杯冰水,重新趴回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吃饭。窗外城市的灯光在她紫色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这一刻,没有杀戮,没有算计,没有组织的阴影。只有一盏冰冷的厨房操作灯,照着两个人,一盘并不美味的蛋炒饭,一杯烈酒。一种怪异而扭曲的日常感在安全屋里弥漫开来。
吃完饭,琴酒将空盘子推到一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铃兰主动收拾了碗勺,扔进水槽——显然,她并没有立刻清洗的打算。
时间尚早,却也无事可做。铃兰窝进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对面墙上的巨大液晶屏幕。她随意切换着频道,最终停留在一个播放着老式黑白电影的频道。影片讲的是什么,她似乎并不关心,那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
琴酒则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重新拿起保养好的伯莱塔,进行最后的组装。咔哒一声,零件完美契合,他将枪插回腋下的枪套,然后也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倾听电影里的对白和窗外的城市杂音。
铃兰悄悄挪动身体,一点点地靠近,最后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电影里,男女主角正在雨中告别,背景音乐哀婉动人。
铃兰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种老片子,看着真无聊…还不如去看任务报告有趣。”
琴酒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
她又安静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Gin。”
“……”
“下次任务是在后天晚上吧?”
“嗯。”
“听说目标是个难缠的家伙呢。”
“……”这次连回应都没有了。
铃兰却并不在意,反而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不再说话,只是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依靠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
屏幕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黑白电影的画面无声地流转。巨大的安全屋里,只剩下影片中悠扬却略带伤感的配乐,以及两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一刻的宁静,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平和,脆弱而珍贵。他们是彼此刀刃上淬炼的毒,也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扭曲的温度。无需更多言语,这种扭曲的陪伴本身,就是他们之间最深刻的语言。
窗外,东京的夜晚依旧喧嚣繁华,而在这间冰冷安全屋内的诡异日常,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静静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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