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竹沉默良久，冷笑道：“姨娘放心！瘦骨伶仃的丫头，我才不喜欢。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江五娘松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姨娘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静竹起身，送她到门口，望着她带着丫鬟走远的背影，良久不语。
次日天气晴朗，秀宜起了个大早，命白芍拿细棉布月白短衫，同色长裤来穿。满头乌发编成根大辫子，只用一根碧云簪拢在头顶，通身再不用别的饰品。
白芍对镜端详，笑道：“小姐虽是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可太素了到底不好。”
秀宜笑道：“也不是去赴宴，带这些累赘之物作甚？”到底却不过白芍，又在白皙细嫩的耳垂上戴了对通透碧绿的翡翠珠子。
白芍左右端详，在玉簪旁斜插了把小小的海棠碧玉梳，方才罢了。
刚陪父亲用完膳，王府的马车便来接了。
秀宜带着白菊和魏蜜，出了垂花门，看见李青竹素袍玉冠，气宇轩昂，骑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脑子里突然浮上李太白的一句诗，不由得微笑起来。
李青竹跳下马来，望着她紧致细腻的面颊上露出一点梨涡，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下意识问：“宜姐儿笑啥？”
阳光透过玉簪，反射出的微光在她脸上映出点点光斑，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轻轻晃动，反衬得她格外干净清雅。
“看见世子这身打扮，想起李太白的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秀宜笑得坦坦荡荡。
来运见他家主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显出几分傻气，捂着脸不忍看。
李青竹亲手打起车帘，侍候秀宜坐进马车。
“万事小心！早些回来。”张卫国追出来，叮嘱道。
秀宜笑盈盈答应了，放下车帘。
张卫国直望到马车看不见了，才笑着转身往府内走，却看见自己的小女儿从柱子后转出来。
张卫国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淡淡问：“文姐儿？不在你自己院子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张秀文健康红润的脸颊上挂着讨好的笑：“阿爹，姐姐去哪儿玩去了？”
张卫国心里升起丝警惕——就是这个活得跟影子似的女儿，推秀宜入水，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你关心这个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嘴里说着话，脚步不停，越过她远去。
“阿爹，我也是您的女儿！”身后传来不甘的声音。
张卫国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所以，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你若安分守己，我自会替你找户好人家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秀文紧咬着牙，手里拿着的帕子绞成一团：“凭什么这样待我？我也是这府里的小姐！”
丫鬟云儿低声劝道：“二小姐，我们回去吧。”
张秀文绞着帕子，慢慢往回走，云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到了芍药院，张秀文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丫鬟：“你说，他真的是我阿爹么？”
云儿变了脸色：“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既是我阿爹，为什么这样待我？
云儿踌躇半晌：“以前，老爷对小姐也是好的……”
张秀文沉默一瞬：“我知道，他恼我把姐姐推入池子里，可这……能怪我么？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她的？连静竹哥哥那样丰姿俊秀的少年……”
“小姐！”云儿的声音里带着惊惶，警告道，“大小姐要嫁的是贤王府世己。刚才那样的话，小姐可千万别再说了。”
张秀文闭了嘴，主仆俩沉默地进了院子。
王府马车先去接了廖珠，然后去往承恩侯府，孙立涵兄妹早已等着了。
孙可芯一身骑装，坚持骑马，只命柳叶抱着包袱坐进马车。孙立涵拗不过她，也只得罢了。
当下李青竹、孙立涵、孙可芯带着丫鬟小厮，护卫着马车，一路往香山而去。
一路上，碧绿的庄稼地里，偶有农人在劳作，看见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不由好奇地直起腰，露出诧的神色。
进了山，廖珠揭起车帘，林木葱郁，并不见红叶。
不由奇道：“在承恩侯府中，明明看见满山似火般燃烧，怎么进了山，反倒是满眼翠绿？”
秀宜笑着捏她脸颊：“这么沉不住气？且往上走。”
孙可芯在马车外听见，笑道：“我第一次随父母来玩时，也这样问过。再往上走就能看到红叶了。”
廖珠掀起窗帘，笑眯眯地道：“原来芯姐儿已经来过了。”
“来过两次。”孙可芯笑道，“再往上有个红叶别苑，是我家的产业。”
“啊！”廖珠叫了一声，“原来你家在这有庄子。”
孙可芯笑起来：“很多达官显贵都喜欢在香山置别苑。你家没有吗？”
廖珠捂着嘴笑：“我也不知道。记忆中倒是好像有那么一回，祖父说带我去香山玩。那时候我还小呢，只惦记着跟小姐妹们品茶论诗，争强斗胜，哪里有时间陪他老人家去登山？若不是在你家亭子里看见那么壮观美丽的香山，也不会起心来玩。”
孙可芯笑起来：“谁不知道廖爷爷是出了名爱游玩的，名山大川看得极多。你家在香山名多半也是有别苑的，只是你未曾留意罢了。”
廖珠想了想，点点头：“也许吧。”
马车又向上走了盏茶时分，驶进了红叶别苑里。
几人下了马车，早有丫鬟仆妇上前侍候。
众人进屋坐了，略作休息。
孙立涵笑望着廖珠，道：“再往上走，马车就去不了了，需得步行。”
廖珠兴致勃勃地笑道：“无妨。现在就走么？”
众人见她急不可耐的模样，都笑起来。
秀宜笑道：“一会子脚走疼了，可不许哭。”
“怎么可能？”廖珠信誓旦旦。
几人沿着林间小道，一路迤逦向上。林中的树叶黄红绿交杂。风中裹着林木特有的木香味，混杂着鸟儿“啾啾”的啼鸣。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交织出七彩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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