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廖珠见秀宜怔怔地望着绣折枝海棠花的纱屏，似是透过纱屏望见了遥远的不可知的远方，担忧地喊了一声。
秀宜回过神来，右颊露出个甜美的梨涡，安抚地道：“乖，姐姐无碍。只是想到些往事。”
廖珠放下心来，埋首书中。
秀宜实在是乏得厉害，此时心里一松，困意便如海浪般，一浪接一浪涌上来，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便坠入了梦乡。
白芍轻手轻脚把她放平，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放下帐幔，坐在脚踏上做女红。
李青竹只略休息了下，就去了东宫，和太子商议从何处着手查案。
太子铺开地图，指着一处：“老三是兄弟中最得父皇宠爱的，封地又大又好，还离着京城近。这么大的地盘，难不成一处一处去搜？只怕打草惊蛇。”
李青竹望着地图沉思半晌，缓缓道：“若只是囤粮，还真是不好查，可他养兵。兵士与普通人不同，一望可知，只能藏起来。一般的庄子可藏不住，只有罕无人迹的深山能藏。”
太子指着云水：“此县多山。”
李青竹点点头：“不止多山，还有个很大的溶洞，可容数万人。洞中套洞，岔路极多……”
太子眉头紧锁：“那就是易守难攻，若人数众多……”
“人数少不了。不然三皇子也不会铤而走险，搬空国库来供养……”
“我手里无兵……父皇也绝不会容许……”太子语音低沉，“匈奴虎视眈眈……前几天还听父皇说，边境久无战事，就怕边关守将松懈……”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见了。
李青竹却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皇上是绝不会容许起内战的。
两人不再说话，心里沉甸甸的。
半晌，李青竹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不自信：“或许，不用动兵戈？”
“堂弟的意思是……”太子望向他，眸子里有期盼。
李青竹转开头不看他：“若能说服陛下不追究……”
“怎么个不追究法？”太子追问。
“若能说服陛下，贴出告示，对跟随三皇子的私军不追究，编入三军，为国效力。”李青竹慢吞吞地道，“或者可以不战而胜？”
“不可能。那是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父皇不可能同意的。”太子激动地道。
李青竹手指紧握成拳，轻声道：“他们中大多数人不过是受了蒙蔽的百姓，若给他们一条活路，谁又愿意拼死顽抗呢？”
太子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可父皇，绝不可能会同意。那是对他权威的挑战，一句‘受蒙蔽’便能轻轻揭过吗？”
两人都沉默了。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李青竹叹气。
秀宜醒过来时，天已黄昏，漫天红霞映进纱窗，给屋里笼上一层暖色。
白芍一见秀宜睁眼，立即扬声叫：“白菊～”
“来了。”白菊答应着，用托盘端了碗枸杞鸡汤进来，笑盈盈道，“小姐饿了吧？先喝碗汤垫垫肚子，马上用晚膳了。”
秀宜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嫌勺子太小，就着碗喝了一口，温度正适口。
鸡汤鲜香的滋味裹着枸杞子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打了个滚，顺着咽喉滑进胃里，嗳了五脏六腑。
秀宜舒服地轻轻吁出口气，一气喝完。
白菊端着空碗出去。
白芍侍候秀宜起床洗漱。
秀宜坐在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红润的脸颊，听着廖珠笑盈盈问晚膳有什么好吃的？听着白菊脆声指挥白草和竹叶提食盒，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白芍利落地替秀宜束好发，挽在头顶，拿枚银簪子固定了，拈起枚金钗，便欲往发髻里插。
“就这样吧。”秀宜阻止了她，“也不用出府。这样利利落落的就好。”说着站起身，当先而行。
白芍忙紧走两步，先打起门帘。
秀宜迈步进了饭厅，盈盈含笑。
廖珠一见到她就笑眯眯地跑过去，左右打量：“姐姐睡得可好？气色这样好，真好看。”
秀宜拉着她坐下，丫鬟盛了小半碗鸡汤。
秀宜喝完汤，正夹了块菊花鱼往嘴里送。
突然，“咚咚咚，咚咚咚……”抄手游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像鼓点似的越敲越近。
“慢点跑，急什么？小心跌倒……”竹枝的声音追着急促的喘息声、裙摆扫过栏杆的窸窣声钻进耳朵……
门帘一掀，小丫鬟白芷风一样卷进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姐，小姐……”白芷喘息着，双手紧按着腹部，“婢子，婢子……”
白芍皱着眉头，倒了杯温水给她，呵斥道：“急什么？没规矩。先喝口水缓缓，慢慢说。”
白芷接过水，三两口喝完，抬起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这才缓过来，眼眸星亮：“小姐，婢子看见世子往这里来了，就抄近路来报信。”
秀宜放下筷子，慢慢把嘴里的菊花鱼嚼碎了，咽下肚，用茶漱了口，这才不慌不忙地问：“哪个世子？”
“李世子。贤王府世子。”白芷笑嘻嘻的，眨巴着眼睛，“婢子正跟夫人院里王妈妈的孙女儿抓子玩，看见李世子往这边来了，就抄近路来告诉小姐。”
秀宜看白芍一眼。白芍抓了把铜钱给她：“小姐赏你买零嘴吃。厨房里有饭，自己去盛。”
白芷欢欢喜喜地屈膝行礼，掀帘子出去了。
廖珠奇道：“李世子这时候来做什么？”
秀宜笑笑：“等他来就知道了。”
“小姐，李世子求见表小姐。”竹枝在帘外禀道。
“请他进来。”秀宜笑着道。
竹枝打起帘子，李青竹微微弯腰，披着满身霞光，施施然走进来。
秀宜望着他，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落寞，还有一点点……悲伤？
秀宜摇摇头，把心里这点荒唐的念头甩开——圣眷正浓的贤王府世子，有什么值得他悲伤的？
“世子可曾用膳？要不要将就吃点？”秀宜客气地笑着问。
李青竹不客气地坐下：“从东宫来，尚未用膳。正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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