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后的第一个晴日,阳光穿透云层,将医馆内映照得一片明亮。凌尘正俯身在药柜前,仔细整理着昨日新到的药材。雨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清透,将药材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当归、黄芪等药材特有的清香。她喜欢这样的时刻,静谧而充实,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门帘在这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部分阳光。
凌尘抬头,微微一怔。来人身着暗红色锦纹劲装,外罩同色绣金云纹长袍,青丝高束成利落的发髻,仅以一根赤玉簪固定。她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带着三分英气七分冷冽,正是多日未见的任辛。
这一身装束虽仍是常服样式,但那特殊的暗红色调与精致的绣纹,隐隐透出几分不凡的气度。凌尘注意到,这身红衣的用料是上等的云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绣工更是精细非凡,金线绣成的云纹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绝非寻常绣娘所能及。
换药。任辛的声音清冷如旧,她径直走向诊床,行动间袍角翻飞,隐约可见腰间佩着的短刃。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刀,刀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凌尘放下手中的药材,净手后走向诊床。她注意到任辛今日的装束与往日的朴素黑衣大不相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系着的一条金色绦带,上面串着几颗小巧的银铃。奇怪的是,任辛行动时,这些银铃却悄无声息。
请坐。凌尘示意任辛在诊床上坐下,自己则取来药箱。她小心地剪开纱布,露出愈合良好的创口。伤口处理得很妥当,已经开始结痂,显示着伤者极强的恢复能力。
在明亮的阳光下,凌尘注意到任辛的指尖有细微的茧痕,分布的位置很特殊,似是长期使用某种特殊兵器所致。这些茧痕与她纤细的手指形成奇特的对比,暗示着这双手不仅会执笔抚琴,更可能握过刀剑。
任辛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药柜上新贴的标签:凌大夫这些分类之法,倒是别致。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凌尘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探究的意味。
凌尘心中微动。她按现代药房标准分类药材的做法,在这个时代确实独特。药材按功效、性味分类,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详细的标签,注明药材名称、性味归经、功效主治等,甚至还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区分药材的等级和保存期限。
只是为了方便取用。凌尘轻描淡写地带过,专注地处理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镊子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取下每一根缝线。
拆线过程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凌尘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官兵经过医馆门口,为首的军官朝医馆内瞥了一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任辛瞬间绷紧身体,手指下意识抚上腰间短刃。这个动作让她的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痕——整齐利落,边缘干净,像是被特制兵器所伤,绝非寻常打斗所能造成。
凌尘心中警铃大作。这道新伤再加上对官兵的异常反应...她不禁对任辛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疑问。
近日城里不太平。任辛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凌大夫夜间最好少出门。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凌尘却听出了一丝警示的意味。
凌尘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可是出了什么事?她假装随意地问道,手中的镊子却微微一顿。
有些宵小之辈在城中生事。任辛语气平淡,官家正在追查。官家时语气特殊,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与熟稔并存的矛盾感,既像是局外人谈论官府,又带着 insider 才有的了解。
这时,小豆子端着茶进来,茶香袅袅,暂时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任辛接过茶盏时,袖中突然滑出一枚腰牌。凌尘眼尖地看到牌上刻着二字,还有一个小小的朱雀纹样,那朱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任辛迅速将腰牌收回,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凌尘已经看得分明。内卫?这个名称她曾在某本杂书中见过,似是直属于皇帝的特殊机构,负责监察百官、处理某些不便公开的事务。
凌大夫似乎走神了?任辛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人心。
凌尘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只是在想,阁下这伤虽好了,但气血仍虚。需要开几服补气血的方子么?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拿起毛笔在处方笺上蘸了墨。
任辛审视着她,良久才缓缓道:有劳了。她的目光依然带着审视,但似乎暂时接受了凌尘的解释。
开方时,凌尘注意到任辛的坐姿笔挺如松,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这种仪态让她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特种军人——那种经过严格训练后形成的身体记忆。任辛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克制与精准,没有丝毫多余的举止。
凌大夫的医术,放在这小小医馆可惜了。任辛突然道,她的目光扫过医馆内的陈设,有没有想过为朝廷效力?太医院最近正在招纳贤才。
凌尘心中一震,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凌某才疏学浅,只想守着祖业,为街坊邻里看看病。她继续写着药方,手腕稳如磐石。
任辛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是么?那真是可惜了。她的目光在凌尘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她起身告辞,红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华丽的光泽。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对了,城西新开了家药材行,货品不错。凌大夫若得空,可以去看看,就说...是介绍去的。
门帘落下,隔绝了任辛离去的身影,但凌尘却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这个化名。朱羽...朱雀...刚才腰牌上的朱雀纹样...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扉,望着任辛远去的身影。阳光下,那袭暗红衣袍格外醒目,衣摆处的金线绣纹若隐若现,仿佛某种神秘的符码。任辛的步伐稳健而轻盈,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场——那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才有的仪态。
小豆子凑过来,小声问:凌大夫,这位红衣姑娘是什么人啊?看着好生气派...小药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
凌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过任辛刚才坐过的诊床。指尖触到一点冰凉,她低头一看,是任辛发簪上掉落的一小片赤玉碎片。她拾起碎片,对着阳光细看。玉质通透温润,内里有金丝流转,显然是官造之物,绝非民间所能得。
凌大夫?小豆子见她发呆,又唤了一声。
凌尘回过神,将玉片小心收好:去把金疮药多备些,我总觉得...很快又会用上了。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又阴沉下来,乌云从远处缓缓推移而来,遮住了方才还明媚的阳光。
风雨欲来,而这小小的医馆,似乎已经置身于漩涡中心。凌尘不禁思考,任辛今日的出现,真的只是偶然吗?那身特别的装束,腰间的令牌,还有那些若有所指的话语...一切都暗示着她绝非普通人物。而她特意透露的腰牌和这个化名,又是有意还是无意?
凌尘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赤玉碎片,心中五味杂陈。这场意外的相遇,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而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在这个观察力惊人的神秘女子面前,又能隐藏多久?
医馆外,风声渐起,吹得门帘轻轻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凌尘站在窗边,目光深远,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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