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得急而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医馆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凌尘正借着油灯的光亮整理日间的病历,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这么晚了,会是谁?凌尘蹙眉,放下手中的毛笔。
小豆子已经睡下,她只得亲自去开门。门闩刚拉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黑影踉跄着跌进门内,重重倒在地上。
凌尘倒吸一口凉气。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那是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最骇人的是他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正不断渗出,将黑衣染得更加暗沉。
别出声。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直指凌尘咽喉,救我,否则一起死。
凌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医生,她见过各种伤患,但被利刃威胁还是头一遭。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我是大夫,自然会救你。但请你先把剑放下,这样我没法施救。
黑衣人审视着她,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半晌,他缓缓收起短剑,但目光依旧警惕:要什么药材,我去取。别耍花样。
凌尘心中微凛。这人伤得如此之重,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警觉和行动力,绝非寻常人物。她不动声色地报出几样药材:三七、白芨、当归...都在东边第二个药柜。
趁着黑衣人取药的间隙,凌尘迅速观察他的伤势。伤口整齐利落,显然是利器所伤,而且避开了要害,说明伤他之人手法老辣,意在折磨而非致命。
黑衣人将药材扔过来,动作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凌尘接过药材,平静地说:需要清洗伤口,会有些疼。她取来新制的消毒药水,这是消毒用的,能防止伤口恶化。
黑衣人盯着那淡黄色的药水,眼神狐疑:这是什么?从未见过。
凌家秘方。凌尘简短回答,开始清洗伤口。药水触及伤口时,黑衣人肌肉猛地绷紧,但硬是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清洗过程中,凌尘注意到伤口边缘有些发黑,不禁皱眉:兵器上淬了毒?
黑衣人冷哼一声:眼力不错。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
凌尘心中暗惊。这毒看似普通,但会缓慢侵蚀人的元气,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立即取出银针,在伤口周围几个穴位刺下,阻止毒素扩散。
你还会针灸?黑衣人语气缓和了些。
家学渊源。凌尘专注施针,额角渗出细汗。这毒比她想象的更难缠,需要格外小心。
施针完毕,她将药材捣碎敷在伤口上,用干净布条包扎。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丝毫不逊于经验丰富的老郎中。
好了。凌尘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毒素未清,需要连服三日解药。
黑衣人试着活动了下肩膀,眼中闪过诧异之色。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郎中真有如此本事。
多谢。他生硬地道谢,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诊金。
凌尘瞥了眼那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摇摇头:用不了这么多。三两足矣。
黑衣人挑眉:嫌少?
凌氏医馆有规矩:诊金只取所需,不取多余。凌尘平静地说,看阁下也不是富庶之人,何必逞强。
这话让黑衣人愣住了。他盯着凌尘看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江洋大盗?
在我这里,你只是伤患。凌尘开始收拾用具,医者眼中,只有病情轻重,没有身份贵贱。
雨声渐歇,医馆内一时寂静。黑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凌尘忙碌的身影,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凌尘。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凌尘...黑衣人重复了一遍,像是要记住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人在挨家挨户搜查。黑衣人神色一凛,猛地站起身:追兵来了。我该走了。
你的伤...凌尘蹙眉,不宜剧烈活动。
无妨。黑衣人走到窗边,突然回头,今日之恩,他日必报。记住,若有人问起,你从未见过我。
说罢,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窗棂轻轻晃动。
凌尘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这人来去如风,伤势严重却行动自如,绝非普通人物。她低头看向桌面,那锭银子还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她正要收起来,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声音粗暴许多:开门!官府查案!
凌尘深吸一口气,将银子迅速藏入袖中,这才去开门。
门外是几个衙役,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捕快:可曾见过一个黑衣男子?身受重伤,形迹可疑!
凌尘保持镇定:回官爷,小可一直在店内配药,未曾见过什么黑衣人。
捕快狐疑地打量着她,又扫视店内:听说你这医馆近日名声很响啊?小神医
街坊抬爱,愧不敢当。凌尘谦逊地低头。
捕快在店内转了一圈,突然在诊床前停下: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凌尘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今日有个猎户被野猪所伤,在此包扎过。官爷若是不信,可去问问街坊。
捕快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冷笑:最好如此。若是被我发现你窝藏钦犯...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待衙役走远,凌尘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锁好门,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黑衣人刚才靠坐的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拾起一看,是枚小巧的飞刀,刀柄上刻着奇特的云纹图案。刀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过剧毒。
凌尘心中凛然。这人随身携带如此凶器,定然不是善茬。今日救他,不知是福是祸。
她小心地将飞刀收好,继续清理现场。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凌尘毫无睡意,索性坐在灯下沉思。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锐利的眼神,冰冷的声音,还有那非同寻常的身手...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身受重伤?那些追兵又是什么人?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她取出那锭银子,在灯下仔细端详。普通的官银,没有任何特殊标记。但这反而更让她起疑——普通人怎会随身携带如此大额的银两?
最让她在意的是那柄淬毒的飞刀。这种武器绝非寻常江湖人士所用,倒像是...职业杀手。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若真如此,她今夜岂不是救了个危险人物?但转念一想,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在她这里首先是个伤患。医者的本分就是救人,不该问身份来历。
天色微明时,雨终于停了。凌尘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涌入室内,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小豆子揉着睡眼走出来:凌大夫,您起得真早...呀!地上怎么有血迹?
凌尘平静地说:昨夜有个急症患者,来不及清理。你去打水来擦洗一下。
小豆子虽觉疑惑,但还是照办了。凌尘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暗自决定:昨夜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日里,医馆如常开门接诊。凌尘努力将心思放在患者身上,但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黑衣人的伤势——毒素应该控制住了,但若不好好调理,恐怕会留下病根...
凌大夫?凌大夫?患者的呼唤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抱歉,方才走神了。凌尘歉然一笑,继续诊脉。
一天忙碌下来,倒是无暇多想。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医馆重归寂静,那个黑衣人的身影才又浮现在脑海中。
她取出那枚飞刀,在灯下仔细端详。工艺精湛,绝非寻常铁匠所能打造。刀身上的云纹似乎暗藏玄机,但又看不出所以然。
罢了,她轻叹一声,多想无益。
既然人已离去,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这乱世之中,萍水相逢之人,大抵如此。
她将飞刀小心收好,决定将此事埋藏心底。无论那黑衣人是什么来历,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本分。
雨后的月光格外清澈,透过窗棂洒在医馆的地面上。凌尘吹熄油灯,准备歇息。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似乎看到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凛,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四处张望。
夜色宁静,只有偶尔的虫鸣。街上空无一人,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是太累了吧。她自语着关上窗户,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
而此时,在街角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医馆的窗户。黑衣裹身的人靠在墙上,手按着胸前的伤口,眼中神色复杂。
凌尘...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我们还会再见的。
夜色深沉,医馆的灯火早已熄灭。但命运的齿轮,却在这一夜悄然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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