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第四夜。
风向北转,浪头短促,像一节一节断开的句子。阿尔戈的小船贴着防波堤滑出,甲板上每个人的动作都轻得像在图书馆里走路。
“镜像2.0就位。”宋阳戴上耳麦,视线在三块屏幕之间巡航:主RoV、‘海底镜-1’,‘海底镜-2’。
“第三‘朋友’呢?”林杰问。
“‘漂移灯标’已投,随流。”技术员在纸面上做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勾。
——
RoV下潜。温跃层在二十七米处,像一扇透明的门。门内,冷泉边界在灯光下泛出一种诡异的乳白,菌毯轻轻浮动,像海底的草原。
“目标可能从三点方向出现。”雅典娜把三夜以来的‘影子’轨迹叠加在屏幕上。
“各镜准备‘双延迟—噪权’。”林杰压低声音。
‘海底镜-1\/2’同步抬头,心跳频率从之前的1\/180变成1\/220,随机抖动阈值上调;‘镜像’回放的延迟被拉成1.7倍与0.9倍,两条“错位的镜子”安静地立在冷泉边界之外。
“来了。”宋阳的指尖在桌面上轻点。
一道更锋利的光束从黑暗中划过,比前三夜更急。Z-Shadow-01显然在“学习”——它一边发射脉冲,一边在另一侧投下一个微弱的自检回波,像在做双基地交叉验证。
“它会怀疑我们的镜子。”安保队长低声。
“让它怀疑。”林杰的眼神冷静,“让它怀疑到‘走错一步’。”
‘海底镜-1’先轻轻回送一个“更自然”的环境噪声版,‘海底镜-2’故意比它慢半拍,漂移灯标在更远处把一束几乎融入海噪的回声往另一个角度丢出去。
Z-Shadow-01停顿了两秒,像一条嗅觉灵敏的鲨鱼,最终把“自检”对准了更“干净”的那一道——也就是漂移灯标。
“它咬了。”宋阳屏住呼吸。
“主RoV,从背后——‘贴标’。”林杰下令。
RoV从海床上抬身,像一只等了很久的猫,沿着‘影子’尾流悄悄上行。机械臂伸出,抓住了水流中一团无害的“海葵丝带”,把上一枚“被动反光薄片”轻轻贴在Z-Shadow-01侧面。那是一枚薄到几乎不存在的“壳”,没有发射、没有电子,只在特定角度反光,给“影子”的声学剖面“添了一根毫毛”。
“成功。标记稳定。”
“开始‘剥指纹’。”
主RoV尾阵列对准标记点,捕捉推进器叶片的频率变化、滤波器组的选择特性、控制指令间隔;‘海底镜-1\/2’在两侧做“夹逼”,把对方每一次自检的结果也收集起来。
“完成。”
“撤。”
Z-Shadow-01追着漂移灯标偏离了冷泉边界,主RoV贴底回撤。温跃层之上,海面更冷了,风把每个人的外套都往里吹。
——
回到招待所,彼得端来一壶劣质却滚烫的咖啡:“北风大,码头外多了一趟巡逻班次。”
“知道了。”林杰点头。他看了看窗外黑得发亮的海,“我们要再快一点。”
雅典娜把数据包完成了第一次压缩与校验:
“Z-Shadow-01-tag:被动反光标记已生效;推进器频谱、滤波曲线、指令间隔、壳体谐振四项齐全;可信指纹包上传一号节点,完成。”
林杰把U盘大小的只读盘收在胸口。
这时,手机亮了一下。
陈静:“今天beta的‘跌倒报警’救了一个老人。回来的时候,我给他买了豆沙包。他说‘很好吃’。你在海那边——也要吃饭。”
林杰忍不住笑了:“收到。”
又一条短信跳出来,是父亲:“麻将胡了。”
他看着那个简短到只剩“胡了”的世界,心里忽然很踏实:有人在等他回家,有人在这个城市里被温柔对待,而他在海的另一边,做着只有他们能做的事。
——
半夜,他给团队留下一行字:“明天,‘镜像2.0’转‘2.1’——给海再加一层‘心跳’。”
“我们寻找信标,不为了炫耀。不为复仇。是为了看见一种更好的‘使用技术的方式’。”
窗外的风收了一点,港口远处的吊车像困倦的长颈鹿,慢慢地把头低下去。
——
天亮前,小队做了一次“合法性体检”。
“一,科研船航道许可——有效; 二,采样范围坐标——在许可多边形之内; 三,作业时间窗——未越界; 四,RoV作业高度——高于底栖生态保护阈值,不触碰菌毯; 五,垃圾回收——一次性密钥纸条全部焚毁,取样容器封存并记录序列。”
“我们来此,不带走一片壳,不留下一个像素。”林杰说,“我们只带走‘可复现的答案’。”
彼得在门口听完,点头:“你们跟那些来偷东西的人不一样。”
“我们不偷,我们算。”宋阳笑。
——
午后,雅典娜把“被动反光薄片”的‘回访’分析完毕:
“反射峰与对方壳体谐振叠加,呈现出‘厂商指纹’的典型特征;与数据库比对,相似度最高的三条,均来自同一供应链。”
“也就是说——他们的外衣我们认出来了。”安保队长吹了个口哨。
“衣服不重要,行为重要。”林杰把手指落在‘指纹包’的封面,“下一步是‘归因’,再下一步,是‘策略’。”
“策略?”
“我们回去写‘海上证据链指南’,用来保护未来每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
“不是抓他们?”
“抓,轮不到我们;我们要做的是‘让抓变容易’。”
队员们对视一笑:这就是他们的风格——不逞强,不冒险,不留痕,留下的只是别人抹不掉的‘证据’。
——
夜里,林杰把“海上证据链指南”的目录写在纸上:
“1. 合法作业与许可模板;
航迹与作业日志‘只读签名’流程;
作业高度与生态阈值;
被动取证方法论(镜像、反光标、延迟、噪权);
数据分发与多节点冗余;
撤退A\/b\/c预案样例;
观察者面板与公众透明;
第三方见证‘社会化’。”
他在最后一行加了四个字:“写给后来。”
宋阳靠在门框上:“你写这些,不怕‘教会对手’?”
“怕。”林杰笑,“但更怕没人知道该怎么做对。”
——
技术补注(写给非专业人士):
“为什么贴一张‘被动反光薄片’就能‘认人’? 因为任何一台机器在水里都会‘唱歌’——推进器的叶片数、叶形、转速变化,都会在水里留下独特的‘音色’;壳体在水里受到波的冲击,会在某些频率上‘共鸣’。 我们没有往对方身上装电子设备,也没有发出强光或强声,只是让它在经过我们那张薄得像空气的‘镜子’时,把自己的‘音色’放大了一点点。然后,我们用‘证据链’把这一点点‘音色’保存下来。”
“这叫‘被动取证’,是为了少伤害,多透明,也更稳妥。”
——
清晨,龙院士的短讯抵达:“海上小心,回城详谈。”
林杰望向海:“收到。”
他把笔记本合上,背包拉链拉好,最后看了一眼逐渐亮起来的海——那里,仍然安静,却已被他们悄悄地写下了一层看不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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