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府衙,议事厅内。
萧云庭将那张粗糙的羊皮地图摊在桌上,指尖点着『黑风谷』三个字。
『明天,我们就去闯一闯这个『狼神之弃』。』
他话音刚落,张谦第一个站了出来,单膝跪地。
『殿下,万万不可!』
张谦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他抬头看着萧云庭,满眼都是不赞同。
『殿下,黑风谷是什么地方?那是朔州城外有名的凶地,百年来,有进无出的传闻就没断过!末将知道您为粮食的事情心急,可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小安子也跪了下来,带着哭腔。
『是啊殿下,张将军说得对!您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身子,怎么能去那种鬼地方!要去,就让奴才替您去!』
萧云庭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神色没有变化。
他转向一旁抱胸看戏的拓跋烈。
『你觉得呢?』
拓跋烈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你这个病秧子,一阵风都能吹倒,跑去黑风谷,都不够给里面的野兽塞牙缝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传说中的凶地,能解决你没有粮食的困境?就凭这张破地图?』
萧云庭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看向张谦。
『张谦,我问你,若是我派你去,你能看懂这地图上的暗语吗?』
张谦一愣,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此行若真有机关陷阱,你的人,懂得破解之法吗?』
张谦的头垂得更低了。
『末将……不懂。』
『所以,』萧云庭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此行,我必须亲自去。这不仅关系到朔州全城的生死,更关系到我母亲留下的线索。我没有退路。』
他扶起张谦和小安子。
『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不必多言。』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拓跋烈身上,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何况,我们不是还有一位强大的帮手吗?草原上的狼王,总不至于会害怕一个区区的山谷吧?』
拓跋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萧云庭,别用这种话激我,没用。你想让我跟你去送死,我可没那么傻。』
萧云庭也笑了。
『我不是在激你,我是在通知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一个月之内,你,拓跋烈,连同你的狼骑兵,都要为我所用。现在,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挑选二十名你最精锐的狼骑兵,明天一早,随我一同进入黑风谷。』
拓跋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
议事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张谦和他身后的几个亲卫,手都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
拓跋烈盯着萧云庭,萧云庭也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良久,拓跋烈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好,好一个萧云庭!你够狠!竟然用赌约来命令我!』
他站直了身体,一股属于草原王者的悍然之气散发开来。
『我答应你!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南朝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能让你们南朝人谈之色变的『禁地』,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
『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说。』
『第一,在谷里,我的人,只听我的命令。你不能对他们指手画脚。』
『可以。』萧云庭点头。
『第二,此行找到的任何东西,若是金银财宝,我要一半。』
『若是粮食呢?』萧云庭反问。
拓跋烈嗤笑一声。
『若真是粮食,算你赢,我什么都不要。但我不信这种鬼地方能长出粮食。』
『好。』萧云庭再次点头,『还有吗?』
拓跋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第三,你得活着出来。你要是死在里面了,我们的赌约就此作废。我可不想给一个死人当牛做马。』
萧云庭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一言为定。』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一支三十人的精锐小队在朔州城东门集结。
十名张谦麾下的府兵,个个身手矫健,装备精良。
二十名拓跋烈的狼骑兵,虽然下了马,但依旧气势逼人,他们身披皮甲,手持弯刀,眼神如同草原上的孤狼,充满了野性与警惕。
萧云庭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斗篷,虽然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但精神却很好。
拓跋烈跨前一步,走到萧云庭面前。
『萧云庭,我最后问你一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黑风谷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草原上最悍不畏死的勇士,也不敢轻易踏足那里。』
萧云庭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出发。』
队伍一路向东,很快,一座巨大的山谷轮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还未靠近,一股股诡异的狂风便从谷口呼啸而出,风声凄厉,如同鬼哭狼嚎。风中卷着黑色的沙砾,打在人脸上生疼。
张谦的一名亲卫忍不住说道。
『将军,这风……也太邪门了!』
张谦面色凝重。
『都打起精神来!小心戒备!』
队伍在谷口停下,萧云庭拿出一枚他用磁石和木片自制的简易指南针。
那根细细的磁针在木碗里疯狂地旋转,根本无法稳定地指向任何一个方向。
『殿下,这……』张谦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沉。
『这里的磁场很乱。』萧云庭收起指南针,『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拓跋烈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屑地哼了一声。
『早就说了,你们南朝人这些小玩意儿,中看不中用。』
他翻身下马,走到谷口,抓起一把沙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和云的走向。
『跟我走。』
他丢下两个字,便率先走进了黑风谷。
他的狼骑兵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
张谦看向萧云庭,萧云庭点了点头,一行人也随之进入。
一踏入山谷,那股诡异的黑风瞬间将他们包裹。
谷内怪石嶙峋,地势复杂,到处都是岔路和陡坡。那些岩石的形状都十分相似,走在其中,方向感很快就会变得模糊。
队伍行进了一个时辰,周围的景象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将军,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一个府兵喘着气,不安地说道,『我记得这块长得像人脸的石头,我们刚才就经过了!』
此话一出,队伍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张谦也皱起了眉,他努力辨认着方向,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萧云庭拿出地图,想要对照,却发现地图上绘制的,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根本没有这些复杂的细节。
他心中也开始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拓跋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南朝士兵,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
『怎么?迷路了?』
张谦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狼王,此地地形确实诡异,不知……』
『不知什么?』拓跋烈打断他,『你们南朝人打仗靠兵法,走路靠地图。离了这些东西,就跟没头苍蝇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在这种地方,要靠这些!』
萧云庭走了上来。
『狼王有何高见?』
拓跋烈瞥了他一眼,难得有耐心地解释起来。
『这里的风是很乱,但那是地势造成的。你仔细听,风声里,有一道最沉,最稳的声音,那才是真正的主风道。跟着那道声音走,就是往山谷最深处去。』
他又蹲下身,指着一块岩石的根部。
『还有,看石头。这里的石头,常年被黑风吹刮,但风吹不到的根部,会长青苔。北面的青苔,永远比南面的更厚实,更湿润。你们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张谦和他的手下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惭愧和恍然。这些都是最朴素的自然常识,但他们这些在城里待久了的军人,早已忽略了。
拓跋烈站起身,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继续带路。
萧云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这个草原狼王,虽然狂傲不羁,却拥有着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存智慧。
这或许,比任何地图和工具都更可靠。
队伍继续前进,这一次,所有人都紧紧跟着拓跋烈。
他时而停下倾听风声,时而观察地上的痕迹,时而又会抬头看看岩壁上植物的生长方向。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迷路的情况。
他们甚至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片流沙地和一处布满毒蛇的洞穴。
『狼王!前面有东西!』
一名狼骑兵忽然发出一声低喝。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前方。
在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他们发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
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几根被丢弃的兽骨,还有一些散落的金属碎片。
张谦上前,捡起一块碎片。
『殿下,您看,这是……破损的铁镐。从制式上看,是我们大夏军中所用,但材质更好,应该是特制的。』
萧云庭走了过去,仔细勘察着这片小小的营地。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火堆里的灰烬。
『火堆的灰烬还很干燥,埋在下面的部分甚至还有余温。说明离开这里的人,时间并不长,最多不超过三天。』
他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块被撕破的布料,挂在尖锐的岩石上。
他将布料取下,那是一块上好的丝绸,上面还绣着精致的云纹。
『这不是普通士兵会用的东西。』萧云庭看着那块布料,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营地规模不大,大概十人左右。他们有军中特制的工具,却又带着丝绸这种东西……』
拓跋烈也走了过来,他没有看那些工具和布料,而是盯着地上的一些脚印。
『脚印很杂,有深有浅。深的是男人穿的军靴,浅的……』他皱起眉,『是另一种鞋子,鞋底有花纹,很轻。』
他看向萧云庭。
『你们南朝的工匠,是不是穿这种鞋?』
萧云庭的心头一动,一条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地图上的暗语,魏家,粮道,水源……
军中特制的工具,代表着官方背景和强大的执行力。
丝绸和工匠的脚印,代表着这里有非战斗人员,他们在进行某种精细的工程。
『他们不是在探险,也不是在驻扎。』萧云庭缓缓开口,『他们是在建造。』
『建造?』张谦不解,『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建造什么?』
『建造一条秘密通道。』萧云庭的目光变得深邃,『一条不为人知的粮道,或者水道。朔州,从一开始就不是弃子。它是一颗重要的棋子,一颗为京城某些人准备的,关键时刻可以动用的棋子。』
他看向拓跋烈。
『刘公公手里的地图,不是他自己的。他是魏家的人,这张地图,是魏家给他的。他们早就开始在这里布局了。』
拓跋烈眼神一凝。
『魏家……就是你们那个皇后和太子的母族?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或许吧。』萧云庭没有多说,『但现在看来,似乎出了什么变故。这支小队,走得很匆忙,甚至有些狼狈。』
他指着地上一些被掩盖的血迹。
『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
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未知的敌人,远比恶劣的自然环境更可怕。
『继续走。』萧云庭做出决断,『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要去看个究竟。』
在拓跋烈的引导下,他们顺着那支小队留下的痕迹,继续向山谷深处行进。
越往里走,水声越大。
半个时辰后,一条巨大的瀑布,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色的水龙从几十丈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砸在下方的深潭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溅起的水雾弥漫了整个山谷。
张谦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傻眼。
『殿下,地图上的标记……最终就指向这里。可是,这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啊!』
萧云庭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瀑布。
他想起了母亲遗物中,那些关于墨家机关术的记载。
瀑布,是天然最好的掩护。
他转头看向拓跋烈。
『狼王,有没有办法,让这瀑布的水,停上一会儿?』
拓跋烈看着那湍急的水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别人或许没办法,但我拓跋烈的人,可以试试。』
他对着身后的狼骑兵,用草原语高声下达了命令。
那二十名狼骑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从行囊中取出坚韧的绳索和铁爪,身手矫健地攀上了瀑布两侧湿滑的悬崖。
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在陡峭的岩壁上,行动自如。
很快,他们就在瀑布上游找到了一处相对狭窄的河道。他们合力砍倒了几棵大树,用绳索固定,硬生生地在河道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堤坝,将大部分水流引向了另一侧。
瀑布的水流,肉眼可见地变小了。
当水幕变得稀薄,后面的景象,终于显露了出来。
在瀑布后面的岩壁上,赫然有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山洞!
洞口边缘异常平整,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在洞口两侧的石壁上,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凹槽和圆孔。
『找到了!』小安子激动地叫了出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和兴奋。
萧云庭看着那个洞口,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粮道,水源,朔州的生机,或许就在这个山洞里。
他抬脚,正准备向洞口走去。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
是拓跋烈。
萧云庭回头,看到拓跋烈正面色凝重地盯着洞口下方的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半掩在青苔和泥土里,毫不起眼。
萧云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石头上,有一个被水流磨蚀得几乎快要看不清的图案。
那图案,是一个有着巨大钩形喙的鸟头。
『这是什么?』萧云庭问道。
拓跋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杀意。
『这是秃鹫部的标记。』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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