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的雪化了。
解冻的泥土带着一股清新的腥气,在早春的寒风里弥漫开来。城外大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荒地上,人声鼎沸。
数千名百姓和脱下了一半军服的士兵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支奇特的队伍——朔州农垦团。他们手中没有兵刃,只有崭新的曲辕犁和铁锹。
萧云庭站在田垄上,身上那件厚重的狐裘已经换成了轻便的青色棉袍。他身后,张平正拿着一本册子,兴奋地汇报着。
“殿下,您这招实在是高!把崔远和那几个粮商的家产一抄,咱们的府库比京城户部都充裕!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快给您立生祠了!”
“立生祠就不必了,让他们把力气都用在开荒上。”萧云庭的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田野,声音平淡,“粮食种出来,才是实打实的。”
张平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殿下您设计的这个曲辕犁,比以前的老牛犁好用十倍!一天能多开垦三倍的地!还有您说的那个什么……轮作法,种一年豆子养养地力,明年再种麦子,大伙儿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萧云庭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落在远处地平线上一个疾驰而来的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近,是一骑快马。马上的人穿着黑狼部落的皮袄,身形矫健。
张平也注意到了,立刻警惕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殿下,是草原的人。”
“不必紧张。”萧云庭摆了摆手,“是拓跋烈的人。”
那骑士在距离田垄十丈远的地方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
“尊敬的七王爷,我们王派我来给您送一封信。”骑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皮筒,高高举起。
张平上前接过,检查无误后,才递给萧云庭。
萧云庭打开皮筒,里面是一张羊皮纸,拓跋烈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霸气。
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他已经快要抵达北狄王庭,一切顺利,让他勿念。又说北地的春天风大,让他注意身体,别再着凉。最后,画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狼头,旁边写着两个字:等我。
萧云庭看着那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你们王,还送了什么别的东西吗?”萧云庭收起信,问道。
那骑士咧嘴一笑,从马背上解下一个硕大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火红色的狼皮,毛色油光水滑,没有任何杂色,显然是一头狼王的皮毛。
“我们王说,您那件白狐裘太素净了,衬得您脸色不好。这件火狼王的皮子,是他在路上顺手猎的,给您做件新斗篷,穿着暖和,也……也喜庆。”
张平在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抽。顺手猎一头火狼王?草原上的狼王是地里的大白菜吗?还喜庆?这是给王爷下聘礼呢?
萧云庭却轻笑出声,他伸手抚摸着那张柔软顺滑的狼皮,触感温热。
“替我谢谢你们王。”萧云庭对骑士说,“告诉他,朔州一切都好。让他自己在外多加小心,北狄王庭不是黑狼部落,那里的人心,比草原的狼更狠。”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枚随身携带的暖玉,递给骑士。
“把这个交给他。北地夜寒,让他贴身戴着。”
“是!”骑士郑重地接过暖玉,揣进怀里,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张平看着萧云庭手里的狼皮,又看看他递出去的暖玉,欲言又止。
“殿下,这……拓跋烈他对您,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萧云庭侧过头看他。
“没什么,没什么。”张平连忙摇头,“就是觉得,这狼王还挺会疼人的。”
萧云庭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将狼皮交给张平,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广袤的田野。
朔州的春天来了,但京城的寒冬,恐怕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大夏王朝京城,东宫。
殿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太子萧云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紫檀木矮几,上好的官窑茶具碎了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宫人,面色铁青,“孤让你们去查户部侍郎私吞赈灾款的案子,查了半个月,就查出来一个无关痛痒的库丁?你们是当孤傻,还是当孤好糊弄!”
一名太监总管战战兢兢地磕头道:“殿下息怒!那……那户部侍郎是二皇子的人,我们的人……实在是插不进手啊!每次查到关键地方,线索就断了。”
“二皇子!又是老二!”萧云睿气得来回踱步,“父皇最近龙体安康,精神头比年轻时还好,对老二也是越发倚重。朝堂上,他的人上蹿下跳,孤的东宫,都快成冷宫了!”
他一屁股坐回主位,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跪地禀报道:“启禀殿下,羽林卫左营校尉魏辰,在宫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必须面呈殿下。”
“魏辰?”萧云睿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之前派去朔州查军粮案的一个小角色。
“让他进来。”萧云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现在心烦意乱,没工夫见什么小人物。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魏辰被带了进来。他一进殿,便跪地行了大礼。
“臣,魏辰,叩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萧云睿端起一杯新换上的热茶,眼皮都懒得抬,“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若是敢谎报军情,孤摘了你的脑袋。”
魏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卷宗,双手呈上。
“殿下,臣在朔州查案时,无意中查获了一桩惊天大案。此案,关乎陛下龙体,关乎江山社稷!”
萧云睿的动作一顿,终于正眼看向魏辰。
“说。”
“殿下请看,这是朔州前州牧崔远贪墨军饷、私联草原的账本和供状。”魏辰的声音沉稳有力,“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最重要的是,崔远在二皇子的指使下,常年炼制一种名为『赤龙丹』的虎狼之药,通过秘密渠道送入宫中,献给陛下服用!”
“你说什么?!”萧云睿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夺过魏辰手中的卷宗,飞快地翻阅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已是满面寒霜,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好!好一个我的好二弟!”萧云睿将供状重重地拍在桌上,怒极反笑,“用这种慢性毒药来控制父皇,亏他想得出来!真是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他死死地盯着魏辰:“此事,还有谁知道?”
“回殿下,此事天知地知,崔远知,臣知,还有……七王爷知。”
“老七?”萧云睿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也牵扯进来了?”
“是。崔远在朔州被拿下,七王爷全程参与。”魏辰低着头回答。
萧云睿沉默了,他在殿内来回踱步,眼神闪烁不定。
扳倒二皇子的证据是有了,但这证据是老七递过来的。老七那个病秧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魏辰看着太子的反应,知道时机到了。他再次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双手奉上。
“殿下,七王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知道陛下服用『赤龙丹』已久,骤然断药,恐有不测。因此,他寻访到一位世外高人,求来了这枚解药。”
“解药?”萧云睿狐疑地接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紫色的丹药,散发着一股清雅的药香。
“此丹名为『九转紫金丹』。”魏辰将萧云庭教他的话术复述了一遍,“它能解『赤龙丹』之毒,固本培元。药效温和,能让陛下的龙体在不知不觉中康复。最重要的是,它能让陛下精神振奋,却不会损伤龙体根基。”
萧云睿捏着那枚丹药,感受着丹药上传来的温润触感,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枚丹药的真正价值。
这哪里是什么解药!
这分明是比『赤龙丹』更高级,更隐蔽,更无法抗拒的……『控制』!
二皇子用毒酒控制父皇,而老七,给了他一杯更美味,更能续命的『良药』!
只要父皇服下这枚丹药,从此以后,父皇的龙体,父皇的精神,甚至父皇的喜怒,都将掌握在他萧云睿的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萧云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狂喜和野心。
他一把抓住魏辰的肩膀,双眼放光地看着他:“魏辰!你此番立下泼天大功!孤要重重赏你!”
“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魏辰低头道。
“好!说得好!”萧云睿松开手,立刻下令,“来人!传太医院院判刘思源,让他带上银针和试药的死囚,立刻来东宫!快!”
半个时辰后,东宫的密室里。
须发皆白的太医院院判刘思源,正用颤抖的手,拿着银针在那枚『九转紫金丹』上反复试探。
银针没有变黑。
他又将丹药刮下一点粉末,溶于水中,让一名被绑在椅子上的死囚服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名死囚。
那死囚原本面如死灰,眼神涣散,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可丹药入腹后不到一刻钟,他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血色,原本浑浊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神采。
“感觉……感觉怎么样?”萧云睿紧张地问道。
死囚活动了一下手脚,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和惊喜:“回……回殿下,小的……小的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泡在热水里。之前胸口的闷痛,也……也消失了。身上……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刘思源立刻上前,为死囚搭脉。
良久,他才松开手,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异,转身对萧云睿跪下。
“启禀殿下!奇迹!真是奇迹啊!此丹药性平和,却蕴含着一股磅礴的生机!臣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神药!它非但无毒,反而……反而有延年益寿之效啊!”
萧云睿听到这话,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挥手让人带走了死囚和刘思源,密室里只剩下他和魏辰两人。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盒,眼神变得幽深。
他缓缓地走到魏辰面前,开口问道:“我那个七弟……他远在朔州,费尽心机,送孤这份大礼。他到底,想要什么?”
魏辰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他躬身回答,语气不卑不亢:“回殿下,七王爷说,他别无所求。只希望太子殿下能早日君临天下,还大夏一个朗朗乾坤。”
魏辰顿了顿,补充道:“以及……能让他安稳地在朔州,种一辈子地。”
“种地?”
萧云睿听完,沉默了许久。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突然,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让魏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一个能拿出这种神药的弟弟,只想在朔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安安稳稳地种一辈子地?”
萧云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魏辰。
“魏辰,你是个聪明人。从今天起,你就是东宫的翊卫率,领三千翊卫,护孤周全。”
“臣,谢殿下隆恩!”魏辰再次跪下。
“起来吧。”萧云睿扶起他,语气变得亲近了许多,“以后,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他拍了拍魏辰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告诉孤……关于我那位七弟的所有事。一件,都不要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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