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宫。
地下的暗牢里,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血腥与霉味,刺激着人的鼻腔。
太子萧云睿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神情淡漠地看着前方。他面前的刑架上,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正被吊着,气息奄奄,正是二皇子萧云启的心腹之一,户部侍郎周文。
“殿下,他还是不肯说出其他党羽的名单。”一名翊卫率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躁。
萧云睿没有看那个翊卫,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玉佩的纹路,声音平缓地响起:“用刑的人,手艺生疏了。去告诉他们,本宫要的是名单,不是一具尸体。撬开他的嘴,本宫要知道,二弟的势力,到底在朝中盘踞了多深。”
“是。”翊卫率躬身退下。
不多时,魏辰从暗牢的另一端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外头的寒气,冲淡了些许血腥味。
“殿下。”他单膝跪地。
萧云睿这才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魏辰身上:“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臣已经将二皇子在京郊的几处私产全部查抄。账目……都对得上,只是些敛财的手段,并未发现有私藏兵甲,图谋不轨的迹象。”魏辰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敛财?”萧云睿轻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魏辰面前,“我那个二弟,野心比天还高,会只满足于敛财?魏辰,你是我最信任的刀,刀锋不利,可是会伤到主人的。”
魏辰的头垂得更低:“臣不敢。只是在查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怪事。”
“说。”
“臣在整理二皇子的一处书房时,发现了一些密探的卷宗。大部分都是关于朝中大臣的,但其中有一小部分,很奇怪。”魏辰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些密探,似乎在花费大力气,寻找一些很多年前就已经出宫的老宫人。”
萧云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魏辰:“老宫人?哪里的?”
“清宁宫。”魏辰吐出三个字。
暗牢里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清宁宫,那是早已被封禁的宫殿,是他们那个七弟萧云庭生母,慧妃当年居住的地方。
萧云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找慧妃的旧人做什么?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妃子,有什么值得他费心的地方?”
“臣也百思不得其解。”魏辰的语气依旧平淡,“不过,卷宗里反复提到一个人,似乎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一个姓李的嬷嬷,当年是慧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慧妃薨逝后不久,她便被放出宫了。”
“李嬷嬷……”萧云睿念着这个名字,脑中无数线索飞速串联。
老七献上的『九转紫金丹』,那神乎其神的效果,绝非凡品。他扳倒老二的过程,看似是自己运筹帷幄,但每一个关键节点,都离不开老七从朔州送来的“证据”。那个病弱的弟弟,就好像一个藏在幕后的棋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棋子,就让京城的局势天翻地覆。
他真的只是一个耽于种田的闲散王爷吗?
萧云睿不信。
他那个七弟,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而这份复杂的源头,会不会就和他那个神秘的生母有关?二皇子费尽心机寻找这个李嬷嬷,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李嬷嬷,现在何处?”萧云睿的声音冷了下来。
“根据卷宗最后的记录,此人隐于城南的柳叶巷,靠做些浆洗的活计为生。二皇子的密探似乎也是最近才找到她的踪迹,还未来得及接触。”魏辰回答。
“很好。”萧云睿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魏辰,本宫给你一个任务。”
“殿下请讲。”
“带上你的人,立刻去柳叶巷,把这个李嬷嬷给本宫带回来。记住,要活的,要秘密的,不能惊动任何人。本宫要亲自问问她,当年在清宁宫,到底发生过什么。”
“臣,遵命。”魏辰叩首,起身,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萧云睿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重新坐回椅子上,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
“老七啊老七,”他轻声自语,“你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希望你……不要让皇兄失望才好。”
……
几乎在魏辰领命离开东宫暗牢的同一时刻。
朔州,王府书房。
一只信鸽穿过凛冽的寒风,落在了窗台上。
萧云庭取下信鸽脚上的蜡丸,捻开,里面是一张极小的纸条。纸条上没有文字,只有几个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米粒,排列成一种特定的形状。
这是他与他一手建立的情报网络“百晓生”之间,最高级别的警讯。
意思是:『目标暴露,东宫欲动,危在旦夕。』
目标,指的自然是那个李嬷嬷。
萧云庭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张平正好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看到萧云庭凝重的神色,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京城又出什么事了?”
“无事。”萧云庭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风向,要变了。”
他走到墙边,在一幅不起眼的山水画后面,轻轻叩击了三下。墙壁上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枚样式各异的印章。
他取出了其中一枚刻着『稼』字的木印,蘸上特制的红色印泥,盖在了一张空白的信纸上。
随即,他将信纸折好,装入另一个蜡丸,走到窗边,从笼子里放出另一只更为神骏的信鸽。
“去吧。”
信鸽振翅高飞,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张平看着殿下的动作,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他知道,殿下每当做出这个动作,就意味着京城那盘大棋,又要有新的落子了。
萧云庭心中清楚,太子萧云睿不是二皇子那样的蠢货。自己借他的手除掉了二皇子,他享受着胜利的果实,但绝不会不对自己这个“盟友”心生警惕。
他去查母亲的旧人,既是想挖出更多秘密,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牌。
李嬷嬷是揭开母亲死因的唯一人证,绝不能落入太子手中。一旦太子掌握了她,自己就会陷入被动,成为被他拿捏的棋子。
所以,必须抢在魏辰之前,将人带走。
这场暗中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
京城,城南,柳叶巷。
这里是京城最杂乱的贫民区之一,小巷狭窄,污水横流。
魏辰带着十几个身着便衣的翊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一座破旧的小院。
“都头,就是这里。”一名手下低声说。
魏辰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
两名翊卫立刻上前,身形敏捷地翻过院墙,从里面打开了院门。
魏辰一马当先,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件刚洗过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还在滴着水。
“搜!”
翊卫们立刻冲进屋子。
片刻之后,一名手下出来禀报:“都头,屋里没人!灶台还是温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魏辰的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从东宫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中间没有丝毫耽搁。对方怎么可能提前收到消息?
他走进那间简陋的屋子,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针线篮。
针线篮翻倒在地,里面的针线洒了一地,显然主人走得十分匆忙。
魏辰的目光在屋里寸寸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窗台上。
那积着薄薄灰尘的窗台上,有一道清晰的划痕。那不是无意中留下的,而是一个用指甲刻意画出来的图案。
图案很简单,只有一株麦穗。
看到这株麦穗的瞬间,魏辰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标记,他认得。
这是七王爷萧云庭,和他麾下最神秘的情报组织“百晓生”之间,独有的联络暗号。
麦穗,象征着农耕,象征着朔州,也象征着那位以农事立身的王爷。
这个标记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
七王爷的人,抢在他们前面,带走了李嬷嬷。
魏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七王爷远在千里之外的朔州,却能对京城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能比他这个太子的心腹、翊卫率的指挥使,更快地采取行动。
他在京城里,到底埋了多深的一张网?
“都头?”手下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全城搜捕?”
“不必了。”魏辰缓缓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人,已经出城了。我们追不上了。”
他知道“百晓生”的行事风格,一旦他们出手,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又了无痕迹。现在去追,无异于大海捞针。
……
东宫,书房。
萧云睿正在批阅奏折,他显得很有耐心,似乎笃定魏辰很快就会带着他想要的人回来。
当他看到魏辰独自一人,两手空空地走进来时,他批阅的动作停了下来。
“人呢?”他问道,语气平静。
魏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下:“臣无能,请殿下降罪。人……跑了。”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萧云睿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朱笔,笔尖在奏折上留下一个刺眼的红点。
“跑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魏辰,你统领的翊卫率,是大夏最精锐的卫队。你在本宫的京城里,连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都抓不到。你告诉本宫,她是长了翅膀飞了,还是遁地走了?”
“臣……臣赶到时,她已被人提前一步接走。”魏辰的声音有些发颤,“对方行事极为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只在现场……留下了一个标记。”
“什么标记?”
魏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临摹着他在窗台上看到的那个图案。
一株麦穗。
萧云睿看着那株麦穗,沉默了。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株麦穗代表着什么。
朔州,种田,他的好七弟。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萧云睿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意。
“好,好一个广积粮,筑高墙,闷声发大财的七弟!”
他猛地一挥手,将书案上的奏折、笔墨、砚台全部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他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了这样一股力量!他的人,比本宫的翊卫率还要快!他是在做什么?是在监视本宫吗?!”
萧云睿走到魏辰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眼赤红地盯着他。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给他通风报信了,是不是?!”
“臣没有!”魏辰的脸色发白,但眼神却不敢有丝毫躲闪,“殿下,臣对您忠心耿耿!臣若有二心,此刻就不会将这个标记呈给您看!”
萧云睿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将魏辰甩在地上。
他知道,魏辰说的是实话。如果魏辰真是萧云庭的人,他大可以编造一个谎言,说李嬷嬷意外身亡,或者被二皇子的余党灭口,而不是将这个能直接指向萧云庭的证据交上来。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愤怒!
这说明,萧云庭在京城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连他最信任的刀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那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秧子弟弟,那个他施舍一点善意,就能换取巨大利益的“盟友”,原来一直都在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玩弄!
所谓的联盟,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好……好得很……”萧云睿喘着粗气,来回踱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魏辰。
“魏辰。”
“臣在。”
“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的忠诚。”
萧云睿的声音冷得掉渣。
“告诉本宫,关于我那位七弟,你还知道些什么?所有的一切,本宫都要知道。”
魏辰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太子和七王爷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在这一刻,被彻底捅破了。
他抬起头,看着太子那双充满猜忌和杀意的眼睛,艰难地开口。
“殿下,关于七王爷……臣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但臣以为,朔州能有今日,绝非一人之功。或许……七王爷背后,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高人。”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将水搅浑,为萧云庭争取时间。
萧云睿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张溅了墨汁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按在“朔州”两个字上。
“高人?”他冷笑一声,“不管他是高人,还是鬼魅,既然他敢在本宫的棋盘上落子,就要有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魏辰身上,那眼神,让魏辰如坠冰窟。
“传令下去,以协查二皇子余孽为名,封锁所有出京要道,严查过往行人。一只鸟,都不许给本宫放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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