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檀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萧承稷靠在龙椅上,双目紧闭,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苍老了十岁。他没有说话,整个空间里,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萧云庭也安静地站着,没有催促,没有逼迫。他给了这位父亲,这位帝王,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权衡。
许久,萧承稷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此刻满是疲惫与审视。
“你想要的,朕给不了。”他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储君之位,关乎国本,不是儿戏。”
萧云庭闻言,脸上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父皇误会了。”他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儿臣从未觊觎过东宫之位。那把椅子太冷,也太高,儿臣这副身子骨,怕是坐不稳。”
萧承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儿子了。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将太子拉下马,甚至不惜引拓跋烈兵临城下,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萧承稷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警惕。
“儿臣想要的,是能为父皇分忧,为大夏尽力的机会。”萧云庭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的审视,“父皇,太子之位可以慢慢再议,但雁门关外的三万铁骑,等不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沉稳。
“儿臣斗胆,向父皇求三样东西。”
“说。”萧承稷的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儿臣请旨,为靖北全权使。自出雁门关起,北境所有军政要务,包括与拓跋烈的谈判,皆由儿臣一人决断,无需再向京中请示。”
这个条件一出,萧承稷的瞳孔便微微一缩。这是要军政大权。
萧云庭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其二,请父皇下旨,命户部即刻拨付白银三百万两,粮草五十万石,作为安抚北境,与草原诸部斡旋的专项款项。这笔钱粮,也由儿臣全权调配。”
三百万两,五十万石!户部尚书在这里,怕是当场就要哭天抢地。这是把国库搬空了一小半。
“其三,”萧云庭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书房角落的阴影,“儿臣恳请父皇,赦免前翰林院学士张承、前工部侍郎李源、前大理寺少卿王正三人的罪责,官复原职。”
这三个人,都是朝中有名的耿直之臣,也是因为屡次与太子政见不合,被寻了由头贬斥出京的。
萧云庭的三个条件,一个要权,一个要钱,一个要人。
每一个条件,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在大夏王朝最要害的地方。但每一个条件,又都披着一层“为国分忧”的外衣,让人无法从明面上反驳。
萧承稷死死地盯着他,御书房内的空气几乎凝滞。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好,好一个为朕分忧。”萧承稷缓缓点头,“云庭,你比你那些哥哥们,都更像朕。”
他拿起御笔,蘸满了朱砂,铺开一张空白的圣旨。
“朕允了。”
笔尖在明黄的绢帛上迅速游走,一个代表着无上皇权的印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即刻启程,朕不希望在入冬之前,还看到拓跋烈的军队留在我大夏的土地上。”
“儿臣,遵旨。”萧云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圣旨,深深一拜。
当他转身走出御书房时,身后传来皇帝疲惫的声音。
“云庭,记住,你是萧家的子孙,大夏的王爷。”
萧云庭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儿臣,不敢忘。”
……
七皇子萧云庭被封为靖北全权使,即刻启程前往雁门关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这潭深水,激起了千层浪。
太子党羽幸灾乐祸,都等着看这位病秧子王爷如何死在草原人的弯刀之下。
而朝中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员,则在暗中观察,揣摩着圣意。
只有少数几人,看出了这道圣旨背后所蕴含的雷霆之威。
京城,天牢。
这里是全天下最阴暗潮湿的地方,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
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萧云启,此刻正穿着一身囚服,形容枯槁地蜷缩在铺着发霉稻草的角落里。
牢门被打开,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萧云启费力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萧云庭时,他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是你!萧云庭!你这个贱种!你还敢来见我!”他挣扎着扑过来,却被沉重的镣铐拽倒在地。
萧云庭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皇兄,别来无恙。”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狱卒立刻送上一张椅子,又摆上了一壶热酒,两碟小菜。
“你……”萧云启看着眼前的酒菜,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已经馊掉的牢饭,屈辱感让他几欲发狂。
“我马上就要去北境了,特地来跟皇兄道个别。”萧云庭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安插在南疆,准备构陷三弟谋反的那颗棋子,我已经帮你拔掉了。”
萧云启的身体猛地一僵。
“还有,你私下挪用军费,在京郊豢养的那三千私兵,兵部已经派人去‘收编’了。”
“至于你那位好岳丈,吏部尚书刘大人,大理寺的人应该已经到他府上了。这些年他卖官鬻爵的账本,我都替你整理好了,一本不多,一本不少。”
萧云庭每说一句,萧云启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最核心的底牌,是他准备东山再起的依仗,竟然……竟然全都被萧云庭知道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萧云启的声音都在颤抖。
“皇兄,你以为,只有你在布局吗?”萧云庭放下酒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我回到京城的那一刻起,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眼睛里。”
“你输了,不是输给了我,是输给了你自己的愚蠢和贪婪。”
萧云庭走到牢门前,停下脚步。
“好好在这里待着吧,至少,还能留一条命。父皇,终究是念及父子之情的。”
说完,他再也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萧云庭!”萧云启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铁门被锁上的声音,和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
雁门关,雄踞于群山之间,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守护着大夏的北方疆土。
关墙之上,旌旗猎猎。
关墙之外,黑云压城。
三万黑狼部落的铁骑,组成一个巨大的军阵,沉默地对峙着。那股肃杀之气,让关墙上的守军都感到呼吸困难。
守将李信站在城楼上,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将军!京城来的使者到了!”
李信精神一振,连忙走下城楼。
然而,当他看到萧云庭那轻车简从的队伍时,心又沉了下去。
没有大军,没有粮草,只有一个病恹恹的王爷,和寥寥数十名护卫。
这是来谈判的,还是来送死的?
“末将李信,参见七殿下。”李信抱拳行礼,心中五味杂陈。
“李将军不必多礼。”萧云庭的声音很温和,“关外情况如何?”
“回殿下,拓跋烈的大军已经陈兵三日,只是围而不攻。但他们的斥候,已经将方圆百里的通路都封锁了。”李信答道。
萧云庭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关外那片黑压压的军阵。
“备马。”
“殿下?”李信一愣,“您这是要……”
“去会一会那位狼王。”萧云庭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可!”李信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那拓跋烈凶残成性,您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李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萧云庭翻身上马,动作并不矫健,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度,“打开关门。”
在李信和所有守军惊骇的目光中,沉重的雁门关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萧云庭只带了四名亲卫,单骑而出,朝着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军阵,缓缓行去。
他的举动,不仅让大夏守军震惊,也让对面的草原骑兵一阵骚动。
很快,草原军阵中分出一条通路,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在萧云庭面前勒住缰绳。
来人是拓跋烈的亲卫队长,巴图。
“来者何人?”巴图的声音粗犷,眼神锐利。
“大夏,萧云庭。求见狼王。”
巴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但还是拨转马头。
“跟我来。”
萧云庭跟在后面,进入了军阵之中。
无数道充满野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军阵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黑色王帐,帐前飘扬着一杆黑色的狼头大旗。
“殿下,您在此等候,我先进去通报。”巴图说道。
萧云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静静地站在帐外。
他知道,这是拓跋烈给他的下马威。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王帐的帘子才被掀开。
“狼王有请。”
萧云庭整理了一下衣袍,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座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王帐。
帐内,光线有些昏暗。
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正中央的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背对着他,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甲,宽阔的肩膀如同山岳,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大夏的七王爷,萧云庭?”
拓跋烈缓缓转过身,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带着侵略性的目光,锁定了萧云庭。
“久闻狼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萧云庭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
“哼,一个病秧子,也敢孤身来我的王帐?”拓跋烈一步步向他走来,“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拓跋烈的刀,不够快?”
随着他的走近,一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云庭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狼王陈兵三万于我雁门关外,名为问罪,实则,不就是为了把我请来吗?”萧云庭微微一笑,“如今我来了,狼王又何必再说这些场面话。”
拓跋烈的脚步停在了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他比萧云庭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把人请来,有很多种方式。”拓跋烈忽然伸出手,捏住了萧云庭的下巴,指腹粗糙的质感,让萧云庭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我本以为,会是在战场上,把你从你的乌龟壳里,亲自抓出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
“那样,会更有趣。”
萧云庭没有挣扎,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却依旧平静。
“狼王若是想打,现在就可以下令攻城。不过,我大夏的城墙虽然是乌龟壳,啃起来,也怕硌了狼王的牙。”
“牙?”拓跋烈低笑一声,凑得更近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云庭的耳畔,“我的牙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这句充满暗示的话,让萧云庭的耳根瞬间泛起一丝薄红。
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拓跋烈的手。
“狼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的父皇,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
拓跋烈直起身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哦?说来听听,你们大夏的皇帝,准备怎么『安抚』我这头饿狼?”他特意加重了“安抚”两个字。
“白银三百万两,粮草五十万石。”萧云庭直接报出了价码。
即便是拓跋烈,听到这个数字,眼神也闪动了一下。
这可是一笔足以让整个草原都疯狂的财富。
“条件呢?”
“狼王退兵,并与我大夏签订盟约,三年之内,互不侵犯,开放边境互市。”萧云庭说道。
拓跋烈盯着他,看了很久。
“就这些?”
“就这些。”
拓跋烈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王帐内回荡。
“萧云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们的皇帝,会为了一个所谓的三年和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笑声一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说吧,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萧云庭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在背后捅我一刀的敌人。”
他抬起眼,直视着拓跋烈的眼睛。
“拓跋烈,我要你,还有你身后的黑狼部落,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将来,我要这天下换一个主人,而你,将与我共享这片江山。”
这番话,无异于惊天豪言。
王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拓跋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他一步上前,巨大的阴影将萧云庭笼罩。
下一秒,萧云庭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拓跋烈拦腰抱起,重重地压在了帅位的狼皮之上。
“唔!”
萧云庭闷哼一声,后背陷入柔软而温暖的皮毛中。
拓跋烈欺身而上,双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将他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身下。
“我的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多么危险的话?”拓跋烈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丝被点燃的欲望,“你这是在邀请一头狼,进入你的羊圈。”
他的手,抚上萧云庭的脸颊,滚烫的温度,让萧云庭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就不怕,我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吗?”
萧云庭喘息着,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
他仰视着身上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忽然笑了。
“怕?”他伸出手,勾住拓跋烈的脖子,主动将他拉向自己,“如果我怕,就不会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再说了,谁是狼,谁是羊,还说不定呢。”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迸溅。
拓跋烈低吼一声,再也克制不住,俯身吻了下去。
……
半个时辰后,王帐的帘子再次被掀开。
萧云庭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袍,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嘴唇却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润。
拓跋烈紧随其后,脸上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慵懒。
两人并肩站在王帐前,面对着外面无数双眼睛。
拓跋烈从腰间解下一柄匕首。
那匕首的刀鞘是纯金打造,上面镶嵌着华丽的宝石,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刀柄末端那颗硕大而狰狞的白色狼牙。
“这是我黑狼部落世代相传的信物,『狼牙』。”拓跋烈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阵,“见此刀,如见我本人。”
他转过身,面对着萧云庭,眼神灼热而专注。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他将这柄代表着狼王无上权力的匕首,亲手交到了萧云庭的手中。
“从今天起,你,萧云庭,就是我拓跋烈唯一的『安达』,也是这柄匕首唯一的主人。”
草原语中,『安达』是结义兄弟的意思。
但所有黑狼部落的族人都知道,这柄镶嵌着第一代狼王獠牙的匕首,只会传给狼王唯一的伴侣。
拓跋烈握住萧云庭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按在冰冷的刀柄上。
他凑到萧云庭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的王,现在,整个草原都知道,你是谁的人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废王种田:开局拐回一个狼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