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指尖仍抵在油纸边缘,那三个字墨迹未干,“等风来”三字如钉入木。窗外风铃轻响,不是警讯,是晨前最静的呼吸。她没有动,目光落在琴匣上,昨夜铺开的声痕图还在案角,波纹起伏像一条未走完的路。
天光一寸寸爬上窗棂,她终于起身,将残页与药方笺并列摊开,逐字比对笔锋转折。老者补全的音符结构与《心音谱》禁曲起调完全吻合,而那钩月暗记的收笔弧度,竟与三皇子幼年习字帖中“承”字末笔如出一辙。她取来地图,用朱砂点出绣坊、药堂、集市三处坐标,红线延伸交汇于城东别院——那里曾是前朝乐府司音监旧址,如今归三皇子幕僚掌管。
推断无误。她闭了闭眼,不再等外界证据浮现。真相不会自己走出迷雾,唯有她亲自踏入。
晨露浸湿裙裾时,她已立于旧宅庭院中央。双目微阖,指腹贴于耳后,以《心音谱》感知气流震频。西园方向脚步频次增加,巡更节奏紊乱;东街药堂屋瓦有昨夜翻越的刮擦声残留;北巷守卫换防提前半刻,兵器碰撞声多出两回。这些细微变动,在常人听来不过是市井杂音,于她却是敌阵初布的鼓点。
青霜悄然走近,低声禀报:“林姑娘和苏姑娘已在偏厅候着,沈先生也到了。”
谢昭宁点头,转身步入厅内。林婉清握着茶盏,指节泛白;苏瑶眼神游移,似有话难言;沈墨白坐得笔直,袖中手始终未松。他们来了,却都带着迟疑。
“你们不必勉强。”她未落座,只站在三人面前,“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家族牵连,仕途尽毁,甚至性命不保。若此刻退出,我绝不怪罪。”
无人应答。空气凝滞。
她走向角落的古琴,掀开琴罩。指尖轻拨,一段新调缓缓流淌——《破茧引》。琴音初如细雨拂面,柔缓缠绵,似春水初融;继而节奏渐紧,如裂帛穿云,直透人心。林婉清手中茶盏微微颤动,苏瑶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水光;沈墨白脊背僵直,仿佛被某种久远记忆击中。
曲终,余音绕梁未散。
“这是我昨夜所创。”她声音很轻,“它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只属于此刻的心跳。我不求全身而退,只求让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重见天日。若诸位愿同行,我谢昭宁此生不负。”
林婉清放下茶盏,站起身:“我家纵毁,亦不悔今日之择。”
苏瑶紧随其后:“我祖父当年因查账而亡,今日若能替他看见结局,死又何惧?”
沈墨白沉默良久,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名册,置于案上:“这是我二十年间暗中记录的清流名录,凡忠正敢言者皆在其中。交予你手,便是将命也交了出去。”
她接过,郑重收下。
众人陆续离去,各自肩负使命。林婉清去联络闺中密友探听宫闱异动;苏瑶回府查证采办文书流向;沈墨白则赴城南旧书肆,以《礼记》批注为饵,试探是否有前朝乐官后裔现身接应。
庭院重归寂静。
谢昭宁独留原地,取出养父遗留的古琴。这琴伴她十年,漆面斑驳,弦音却从未偏差。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抚第七弦,一段从未示人的旋律缓缓流出——那是《心音谱》最深处解锁的记忆碎片,伴随音律浮现的,是六岁那夜火光冲天的画面。
浓烟中有人抱着她奔逃,耳边是琴师嘶哑的低语:“公主……活下去……钥匙在你身上……”
她肩胛骨处的赤莲胎记忽然发烫,琴音与血脉共振,识海骤然清晰——那场大火并非终结,而是转移。尚书府被焚,只为掩盖她真实身份的起点。而真正的秘钥,从来不是某处藏宝图或玉牒,而是她自身。
她停下演奏,抬头望向宫墙方向。
风仍未至,但她已不再等待。
青霜立于门侧,见她久久不动,欲言又止。
“你去吧。”谢昭宁忽道,“守好联络线,桂花糕照常送,若有异常言语,尽数记下。”
青霜应声欲退,忽听她又开口:“等等。”
她转身,见小姐从琴匣底层取出一枚铜管,递了过来。
“这不是传信用的。”谢昭宁说,“这是‘蝶伏’信号。若七日内无我亲笔令,便将它投入城南第三家药铺的煎药炉中。”
青霜接过,指尖触到铜管微凉,心中一紧:“小姐要做什么?”
“做我一直该做的事。”她目光沉静,“揭开他们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青霜还想再问,却被那眼神止住。她最终低头行礼,退入廊下。
庭院只剩谢昭宁一人。
她重新坐下,指尖再次搭上琴弦。这一次,她不再弹奏完整曲调,而是反复拨动一个单音——低沉、稳定、带着金属般的震颤。这是《心音谱》中标记“觉醒”的初始音阶,唯有血脉承袭者才能激发共鸣。
远处宫墙之上,一只白羽鸽振翅而起,飞向皇城深处。
她依旧静坐,手指未离琴弦。
晨光洒在她侧脸,轮廓坚毅如刀刻。银铃耳坠轻晃,发出极细微的声响,像是心跳的回音。
青霜站在回廊尽头,望着她的背影,悄悄打开袖中密信——那是昨夜由玄影暗中交付的短笺,只有五个字:
**“王爷已知情。”**
她迅速将信揉成一团,塞进香囊。
院中谢昭宁忽然抬手,猛地一勾第五弦。
一声锐鸣划破清晨的宁静,惊飞檐下栖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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