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压第三弦,琴音未落,指腹却已感知到丝弦的震颤——非因弹拨,而是心绪牵引所致。她收手,抬眸,紫檀琴匣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素银云纹裙裾拂过青砖,无声登台。
高台之上,风微凉。司礼太监拖长声调报幕,字句含讥:“尚书府……谢氏女,献琴一曲。”语罢冷笑,转身退下,似嫌沾染了什么污秽。
台下贵女交头接耳,目光如针。慕容瑶端坐主位,指尖摩挲茶盏边缘,唇角勾起一丝冷意。皇后垂首抚如意,翡翠珠串轻响,目光却如铁钉般钉在谢昭宁身上。
谢昭宁不语,缓缓开匣取琴。十指轻拨,《清心引》第一音流转而出,清越如露滴荷心。音波微漾,她闭目凝神,《心音谱》悄然浮现于心海,四周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嫉妒、鄙夷、恶意层层叠叠,而最深处,一道杀意沉如寒潭,自上首席位直逼而来。
她睁眼,眸光澄澈如洗。
“今日不诵诗。”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只奏一曲《云阙引》,献予知音者。”
话音落,指尖疾扫琴弦。
第一声清越入云,仿若破晓之光劈开浓雾。台下众人尚未回神,远处林间忽有白鹭振翅掠空而来,羽翼划破天际,继而群鸟纷飞,黄鹂、画眉、斑鸠、锦鸡,自四面八方盘旋而至,在空中织成漩涡般的阵列。
有人惊呼出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百鸟纷纷落下,一只停于琴尾,一只栖于肩头,更有数只绕指三匝,竟随旋律振翅应和。满座哗然,妃嫔低语:“妖术!”“惑众乱国!”可更多人已跪伏在地,喃喃称奇:“仙乐临凡……凤来仪也!”
谢昭宁闭目抚琴,指尖翻飞,旋律渐升。借《心音谱》之感,她分明看见——皇后手中翡翠如意微微发颤,指节泛白;慕容瑶茶盏倾斜,茶水泼洒裙上亦浑然不觉,眼中尽是扭曲的嫉恨。
她将琴音推向高潮。
刹那间,群鸟齐鸣,羽翼翻飞,竟在空中拼出三字古篆:**凤栖梧**。
那一瞬,连皇帝都从龙椅前倾了身子。
此象象征正统才女归位,乃祥瑞中的极尊之兆。御前老学士颤抖着低语:“百年未见……这是天地共鸣啊!”
谢昭宁睁开眼,眸光如星河倒映。
她未动,只静静望着那三字悬于半空,久久不散。
就在此时,一声脆响划破寂静。
慕容瑶摔碎茶盏,霍然起身,厉喝:“妖女以邪音惑众,妄图乱我宫闱!给我拿下!”
五名带刀侍卫应声而出,铠甲铿锵,直扑高台。
台下众人惊叫避退,场面大乱。
谢昭宁仍静坐不动,十指急转,琴音陡变。
《裂魂引》出。
此曲非人间之乐,乃《心音谱》所载禁忌之音,专攻识海心脉,唯持有者可驾驭。音波如刃,无形无质,却直刺五人心神深处。
第一声起,侍卫脚步踉跄;第二声落,额角渗血;第三声再起,七窍已有鲜血溢出。
“啊——!”
“我的头……炸了!”
惨叫撕心裂肺。五人齐齐跪地,双手抱头,浑身抽搐,最终僵直倒地,面色青紫,鼻血蜿蜒如蛇。
全场死寂。
无人敢言,无人敢动。连慕容瑶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谢昭宁指尖停在最后一弦,余音袅袅,散入风中。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台下,最终落在皇后身上。
那双眼睛,清明如水,却又锋利如剑。
皇后猛地拍案而起,凤袍翻飞,翡翠如意掷地碎裂:“反了!禁军何在?围场格杀!”
重甲士兵列阵而动,弓弩上弦,寒光森然指向高台。
千钧一发之际,屋脊瓦片骤响。
一道玄色身影踏风而来,披风猎猎,如鹰击长空。他足尖轻点檐角,玉箫在掌心一转,顺势挥出,两道劲风直袭欲擒谢昭宁的宦官手腕,二人兵器脱手,踉跄后退。
萧景珩落地无声,玄色锦袍未染尘埃,羊脂玉冠映日生辉。他抬眸,目光与谢昭宁一触即分,随即一手揽住她腰肢,力道稳健,不容抗拒。
足尖一点石栏,腾空而起。
两人身形如燕,稳稳落于屋檐之上。风卷衣袂,她青玉簪垂下的流苏轻轻拂过他袖口金纹。
下方,禁军举弩仰视,却无人敢射。
萧景珩回首,冷声道:“谁再上前一步,便是与本王为敌。”
皇后立于阶前,面容扭曲,指尖颤抖:“萧景珩!你竟敢当众劫人?!”
“劫?”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如钟,“臣只是救下一位正当抚琴的女子。若这叫劫,那下令杀人者,又算什么?”
台下一片死寂。
慕容瑶瘫坐椅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指缝滴落,染红裙裾。
谢昭宁立于屋檐,风拂面颊,却不曾低头。她能感知到身后那人呼吸平稳,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竟是奇异的安定之力。
她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掠过他持箫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处有一道旧疤,早已愈合,却仍显狰狞。
方才那一跃,他并未用兵刃,仅凭箫声便破敌先机。此人武艺之深,远超传闻。
而更令她震动的是,他在千军万马之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不是观望,不是试探,而是直接现身,将自己置于风暴中心。
她指尖微动,忆起昨夜那段“守心律”的回应。原来他不仅懂,且信她必不会乱。
屋檐之下,皇后怒极反笑,声音嘶哑:“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男女!今日纵你逃脱,明日整个京城都将为你陪葬!”
萧景珩不答,只将玉箫收回袖中,转而握住谢昭宁手腕,低声道:“抓紧。”
她尚未反应,他已纵身再跃。
屋檐接连起落,两人身影如墨点掠过琉璃瓦,迅速远去。身后,禁军呐喊追击,箭雨破空,却始终差之毫厘。
风声贯耳,谢昭宁被他带着飞越重重宫墙。她低头,只见朱红殿宇在脚下飞速后退,金瓦映日,宛如熔金流淌。
忽然,他足尖一滑,身形微晃。
她立刻察觉——他右肩处衣料有暗红浸出,正随动作缓缓晕开。
“你受伤了。”她低声。
“小伤。”他未停步,“箭擦过肩胛,不碍事。”
她说不出话。方才那一跃,他明明可以独自脱身,却硬生生折返救她,才致闪避不及。
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宫墙,落入一条窄巷。巷口拴着一匹黑马,鞍鞯齐备,显然早有准备。
他将她扶上马背,自己随后翻身上前,双臂环过她腰际控缰。黑马长嘶一声,扬蹄奔出。
巷外喧嚣渐远,马蹄声敲击青石,节奏如鼓。
谢昭宁靠在他胸前,能感受到他心跳沉稳有力,与琴音共振的频率隐隐相合。她忽然明白——那一夜对街酒楼的箫声,并非偶然回应,而是他早已听懂了她的语言。
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他下颌。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耳坠的银铃上,忽道:“这铃声,很像江南春雨打芭蕉。”
她怔住。
那是她幼时养父常说的一句话。
“你也听过?”她问。
他未答,只收紧手臂,策马转入一条幽深夹道。
前方雾气弥漫,不知通向何处。
马蹄踏进积水,溅起一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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