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打磨。
她寻了一块平整的岩石,用那块石片,一点一点地,在竹节上磨。
那动作,笨拙又费力。
原本白皙娇嫩的手指,很快就磨出了血泡。
血泡破了,钻心的疼。
她只是咬着牙,将伤口在清凉的潭水里浸一浸,然后继续。
陈玄的阳神,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从一个连茶都不会沏的蓉大奶奶,变成了一个满手泥污,眼神专注的匠人。
三天后。
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那坚韧的竹节,终于被她磨断了。
她得到了两个简陋的,却足以承载希望的竹筒。
那一刻,她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又看了看那两个粗糙的竹筒,脸上露出的笑容,比宁国府最璀璨的珠宝,还要明亮。
有了稳定的水源。
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那种赤红色的果子,虽然清甜解饿,可连着吃了数日,她的胃里,便开始泛起一阵阵空落落的酸水。
她想吃些别的。
一些……热的,带着油香的,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食物。
她盯上了林子里那些“锦毛鸡”。
这种鸟儿羽毛华丽,体态肥硕,最关键的是,它们似乎并不怎么怕人,总是大摇大摆地在林间空地上踱步。
看上去,就很好吃。
也很好骗的样子。
她第一次尝试,是学着话本子里猎人的样子,悄悄靠近。
结果,她刚一动,那只离她最近的锦毛鸡,便扑腾着翅膀,用一种与它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飞上了树梢,还留下一声嘲笑般的鸣叫。
秦可卿有些气馁。
她坐在地上,看着那只在树上梳理羽毛的肥鸡,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记得,幼时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过,乡下抓野鸡,都用一种叫“活扣”的陷阱。
她开始研究。
她找来一根足够坚韧的藤蔓,笨拙地打着绳结。
一次。
两次。
无数次。
她的耐心,在与一根藤蔓的较量中,被磨砺得无比强大。
终于,一个完美的活扣,出现在她手中。
她将陷阱,小心翼翼地布置在锦毛鸡最常出没的一片草地上,又撒上了一些它们爱吃的红色浆果作为诱饵。
做完这一切,她便躲回木屋,只留下一颗忐忑的心,与无尽的等待。
第二天一早。
她是被一阵惊慌的“咯咯”声吵醒的。
她冲出木屋,跑进树林,一眼便看到了那只被藤蔓紧紧套住脚,正在拼命挣扎的锦毛鸡。
成功了。
她真的,抓到了一只活的猎物。
那一瞬间,她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杂着些许不忍与残忍的复杂情绪。
她提着那只不断扑腾的锦毛鸡,回到木屋前。
接下来的事情,对她而言,是更大的挑战。
她需要亲手,终结这个生命。
那双曾用来描眉画眼,抚琴弄弦的手,此刻,却要沾染上温热的鲜血。
她闭上眼,握紧了那把她耗费心血磨出的石刀。
……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只锦毛鸡,已经不再动弹。
她的脸上,溅上了几点温热的血。
她没有去擦。
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后,她开始处理自己的猎物。
拔毛,开膛。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这是她活下去,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
生火。
她试了无数种方法。
她学着古书上的记载,去钻木取火。
她用一根弯曲的树枝和藤蔓,做成了一张简陋的弓。
她转动着那根充当钻头的木棍,直到双臂酸麻,掌心磨烂,也只看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好几次,她都累得瘫倒在地,望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几乎要绝望。
玉兔安静地趴在她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脚踝。
就在她累得神思恍惚,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一阵恰到好处的山风,忽然从林间的缝隙里吹了过来。
那阵风,精准地吹在了她刚刚钻出的,那个冒着青烟的小小凹槽里。
一星微不可见的火星,被风一吹,猛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一小簇脆弱的,橙黄色的火苗,颤颤巍巍地,燃了起来。
秦可卿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双手护住那簇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小心翼翼地,将早已准备好的干枯苔藓,凑了上去。
火,着了。
她成功了。
她看着眼前那团跳跃的火焰,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那不是悲伤的泪。
是狂喜的,是新生的泪。
她用树枝串起那只处理干净的锦毛鸡,架在火上,笨拙地翻烤着。
没有盐,没有香料。
很快,一股皮肉烧焦的古怪味道,混合着肉香,弥漫开来。
当她撕下第一块烤得半生不熟,外皮焦黑的鸡肉,送入口中时。
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那粗糙的,带着烟火气的口感,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正用一种全新的,充满了力量的方式,活在这片天地之间。
她甚至撕下一小块最嫩的肉,吹凉了,喂给身边的玉兔。
小兔子嗅了嗅,试探着,然后将毛茸茸的脸别开。
秦可卿哑然一笑,不再管它,自顾自吃了起来。
一人一兔,就着夕阳的余晖,各自吃着自己的晚餐。
悬浮在半空的陈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坐在火堆旁,脸上沾着灰迹与油污,吃相毫不雅观,双眼却亮得像星星的女子。
他能看到,她身上那层名为“秦可卿”的,由世俗礼法与命运枷锁织成的外壳,正在一片片地剥落。
而内里那个崭新的灵魂,正在贪婪地,汲取着阳光,雨露,与自由的空气。
他那张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万年不变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够了。
他的阳神,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这片蓬莱仙境之中。
夜幕降临。
秦可卿添了一些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温暖的火光,映着她满足的脸庞。
她不知道,那个庇护着她的仙师,已经离去。
她只知道,从明天起,日子将会继续。
而她,会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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