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浑身猛地一震。
手中那截凉透的野果,险些脱手掉在地上。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院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青色的道袍,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不真切,却又清晰地印入她的眼帘。
那张清冷的,仿佛万古不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陈玄。
是仙师。
秦可卿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木墩,发出一声轻响。
她有些慌乱地,下意识地想去整理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沾着灰迹的裙子。
可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那双布满薄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污的手。
这双手,早已不是当初那双抚琴描眉的柔荑。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混合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获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仙师……”
她的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
陈玄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小院。
扫过那圈结实的篱笆,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那个简陋却五脏俱全的厨房。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灶膛里那团温暖的火光,与那锅正冒着热气的鱼汤上。
秦可卿见他久不言语,心中更是忐忑。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献宝的语气,轻声介绍起来。
“那……那是鸡笼,里面养的锦鸡,会下蛋。”
“这是菜地,种的青菜,配鱼汤正好。”
“还有这个……”
她指了指灶台。
“这是我做的灶,用那边的石头磨的锅,火也……也是我自己生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小的骄傲。
陈玄的目光,终于从那些物事上,移回到了她的脸上。
“闻着不错。”
他说的,是那锅鱼汤。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秦可卿心中所有的窘迫与不安。
她的鼻子,猛地一酸。
眼眶,毫无征兆地,就红了。
她连忙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突如其来的湿意逼了回去。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玄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她脸上绽开的笑容,灿烂得像是要把这院子里所有的暮色都驱散。
那笑容里,有被认可的欣喜,有劫后重逢的激动,更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炫耀般的得意。
仿佛一个做出了得意手工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可以展示的大人。
一旁的玉兔,似乎也感受到了院中气氛的变化。
它不再安分地吃着青菜,一溜烟跑到秦可卿的脚边,用脑袋蹭着她的脚踝,寻求庇护。
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个陌生的青袍身影。
那陌生的气息,让它有些不安。
秦可卿弯下腰,将小东西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背脊,安抚着它的情绪。
她抬起头,看向陈玄,眼中的笑意更浓。
“仙师,我给您介绍,这是……”
“它叫玉兔。”
陈玄的声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
秦可卿微微张开的嘴,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忘了合上。
她眼中的笑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错愕。
他怎么会……知道?
陈玄看着她那副呆愣的模样,万年不变的清冷嘴角,竟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奇怪我为什么知道?”
秦可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依旧是一片迷糊。
陈玄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了那间小木屋的内部。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
秦可卿却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巧,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九个月,零七天。”
这个数字,早已被她刻在了骨子里。
陈玄知道。
他知道在那间昏暗的木屋墙壁上,刻着一道道整齐的“正”字。
还好此方世界的演化是照着外界。
否则,那些“正”字什么都代表不了。
而那每一个笔画,正好都代表着一个日出日落。
每一个完整的“正”字,都承载着她对那个十月之约的期盼。
那几乎是她一个人,在这片荒无人烟的仙境里,挣扎着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现在,才九个月。
仙师,提前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秦可卿。
她猛地回过神来,所有的骄傲与欣喜,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窘迫所取代。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破烂不堪,沾满灰迹与草屑的裙子。
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布略显粗糙,满是泥污的手。
如果……如果早知道仙师今天会来……
她绝不会,绝不会让自己以这副狼狈邋遢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她的脸颊,瞬间烫得厉害。
而紧接着就是一阵疑惑。
她的疑惑,几乎写在了脸上。
陈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
“此地至少隔十月,天地气机才会允许我开启一道缝隙。”
“我的真身,的确需要遵循此律,方能进入。”
“而且,一旦进入,便需在当日离开。否则,便要在此地,滞留整整十个月,等下一次开启的机会。”
秦可卿静静地听着,等着他的下文。
陈玄看着她那双写满求知欲的眼睛,继续说道。
“你现在看到的,并非我的真身。”
“这是我的阳神。”
“阳神?”
秦可卿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满是茫然。
“你可以当做……是我的魂魄。”
陈玄用了一个她最容易理解的说法。
魂魄。
秦可卿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仙师的魂魄,竟能脱离肉身,凝成实体。
她心中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真人无异的“魂魄”,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陈玄的胸口。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结实,带着道袍布料的独特纹理。
这触感,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陈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根作怪的手指,并未阻止。
“阳神凝练到极致,便与肉身无异。”
秦可卿像是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收回了手,脸颊更红了。
可一个更让她心惊的念头,猛地从心底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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