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我逼急了,又或许是腿上的剧痛让他神智有些混乱,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嘶声喊了出来,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在!在那边!往里面走,有个避风的小岩洞。那老头子…老头子怕是,怕是不行了!那傻小子还非要去…去找什么大夫!他爹的……哪有什么大夫!都是吃人的魔鬼!”
他激动地指向踏鞴砂深处一片嶙峋怪石的方向,身体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剧烈抽搐。
老头子怕是不行了?!
荒谷女士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小竹……?苦荼,你在说什么,你之前说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荒谷女士,”我立刻起身,语气斩钉截铁,“我得去找那个岩洞。小竹爷爷可能还在那里,小竹很危险。”
“那我和你一起去。”
越往深处走,铁锈和硫磺的气味便愈发强烈,这是戴着面罩也无法阻止的。
脚下的土地是焦黑的,踩上去嘎吱作响,仿佛踏着无数枯骨。几棵顽强扎根的树木,枝桠扭曲如痉挛的手指,叶片稀疏发黄,病恹恹地挂着。
荒谷女士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苦荼,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祟神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我停下脚步,眯起眼眺望这片荒芜死寂的土地。
视线所及,只有嶙峋的怪石、坍塌的棚屋残骸,以及远处那座炉心废墟。
走到岩洞门口,我甚至都没进去,便隔着口罩闻到了一股。
一股让我头脑眩晕的气味。
这股味道是只要闻过一次,便永生不会忘记的。
荒谷女士撑着一半墙:“苦荼……”她也意识到了,朝我摇头,“回去吧。”
它超越了一切动植物腐败的气味。
“荒谷女士,你留在这里。”
我往前走,我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
里面很安静。这里的环境恶劣到生物也不愿意出现。哪怕是老鼠。
小竹爷爷僵硬的尸体裹在一条破烂的草席下,老人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一个褪色的护身符。
死亡直面冲击,我一时进退两难。
小竹的父亲早年参与战争,至今下落不明。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撒手人寰。小竹一直是和爷爷奶奶生活,但奶奶也在前不久离开了他。
如今连他的爷爷。
接二连三的生离死别,让一个八岁孩童如何承受。
我走了出去,没有理会荒谷女士的询问,默默挖了个坑。
荒谷女士见状,也不多说,而是和我一起搭把手,用推车把小竹爷爷的尸体运了出去。
她不忍细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只是双手合十。
将他草草安葬,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我们很快回到了之前遇到流浪武士的地方——一处背风的山岩凹陷处。
人还在。
他蜷缩在那里,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喂!醒醒!”我蹲下身,尽量放轻动作,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浑浊的眼睛睁开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说,小竹去哪了。”我直视着他。
“……老头子还活着吗?”
“……死了。”
他苦笑了几声:“这样啊。”
“告诉我。小竹,去哪了。”
“前几天也有两个年轻人来,大喊着什么小竹你在哪。呵,还好我躲得好。小竹这孩子人缘不错啊,这么多人来找他。”
两个年轻人?
是一斗和阿忍吗。
但是眼下他们去了哪呢。
“你告诉我,小竹,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沉默着与我注视良久,最终垂眸:“他去愚人众的基地了。”
“愚人众基地在哪?”
他愣了愣,眼神复杂,“哼,这傻小子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当时愚人众就快发现我,我就告诉他,他要找的大夫被抓去愚人众基地了,让他帮我引走了那群愚人众。至于他到底找不找得到,要看他自己了。”
我扶额,在情急之下,人往往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显然小竹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荒谷女士,我决定去找小竹。你先回去吧。等我找到他,再拿回文件。你回去报案。找天领奉行的人来救援。”
荒谷女士看了一眼那个濒死的白发男人,又看了一眼踏鞴砂深处那片不祥的紫色雾气,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挣扎和犹豫。
这里的环境让她生理和心理都极度不适,空气中祟神的低语仿佛在啃噬理智。
最终,对自身安全的考量压倒了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不行,这太危险了。那档案说什么确实重要,可比不上你的生命。至于你说的那个孩子,苦荼,立刻跟我回去报案。”
“让天领奉行的人来处理。我们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
“报案?等他们慢吞吞地过来,小竹可能早就没命了。”看看那些家伙的嘴脸。
踏鞴砂污浊的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的腥气。
“那也比你一个异乡的学者冲进去送死强。”荒谷女士厉声打断我,她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白发男人,“看看他的样子,这就是下场,踏鞴砂不是你能逞英雄的地方。立刻跟我走。”她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臂。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严厉的狠色。
“我有经验,在沙漠里找过走失的驼队,也躲过沙暴和盗匪。我不会硬闯。我会想办法。但小竹不能等。拜托了,荒谷前辈!”
荒谷女士看着我的眼睛,又看看地上那半死不活的浪人,最终一跺脚,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表情。
“你!你真是……罢了!哎!算了,我会尽快带人过来。你,最好活着回来见我。”她狠狠瞪了地上流浪武士一眼,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袖口,她裹紧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土地。
只剩下我和流浪武士两人。
风呜咽着,卷起地面的黑色粉尘,打着旋儿。
“带路。”我拉起他,“去矿洞那边。放心,我会护着你,至少在找到小竹之前。”我顿了顿,看着对方灰白的头发和枯槁的面容,补充了一句,“毕竟你都让我去看那孩子的爷爷,我不相信你对他毫无愧疚。”
“还有,你前后说法矛盾重重,我暂时不逼问你。但如果中途你敢做出什么事……”我笑着用荒谷走前给我的匕首擦了擦袖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痛苦地闭上又睁开,挣扎了几秒,最终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他扶着冰冷的岩壁,艰难地试图站起来,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
我伸手搀住他的一条胳膊,分担了他大半的重量。
我们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朝着流浪武士手指点的西方,那片被巨大炉心阴影笼罩的地方。
路越来越难走。
地面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废弃的金属构件,尖锐的棱角如同潜伏的兽齿。
流浪武士的喘息越来越重,脚步也愈发踉跄,全靠我咬牙支撑着。
“为什么……”我喘着气,试图用谈话分散他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也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你不离开这里。踏鞴砂距离稻妻城不算太远呢。”
流浪武士的身体猛地一僵,脚下的碎石被踢得哗啦作响。他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我看了看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在崎岖的地形中寻找着下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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