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古华派的祖师爷,似乎对反差与冒险重蹈覆辙情有独钟。
比如现在,我和行秋,一人一边,被魈像拎两只不听话的崽子一样,一手一个,稳稳地提溜在半空中。
脚下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山崖。
方才那看似坚实的落脚点毫无预兆地坍塌,若非这道墨青色的身影如疾电般掠过,我俩怕是要成为这沉玉谷底的两缕新魂。
“嗯……魈,你怎么在这里?”
我惊魂未定,声音还有点飘。
魈的瞳孔淡淡扫了一眼自己肩头。
那只罪魁祸首的团雀正邀功似的蹦跶着,发出清脆的叫声。
噢,明白了。
是这个小家伙搬来的救兵。
它真是……
这也太奇怪了。
我看着这一仙一雀的组合,忍不住脱口而出:“魈,你和它,真的没有什么……比如,远房亲戚之类的关系吗?再比如,它其实是什么仙家信使?”
魈眉头微蹙:“……?”
他显然无法理解我这跳跃的思维,也无意深究,只是抓着我们,足尖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几点,便轻盈地跃回了安全地带。
往前走去,视野豁然开朗。
洞穴尽头,立着一块无字碑文,光洁如镜。
然而,当我们转身,背后巨大的石壁上,却赫然刻着一个笔力千钧的“侠”字。
阳光从洞口斜射进来,照亮了那个字。
这个字……
它不像别的字那样规整站立。
笔画间没有声音,我却听见了它的语言。
与记忆里的侠字很像,直觉告诉我,它就是侠。
璃月的文字像是一幅画。
若是不了解璃月文化,真的会为自己看不懂这造字的艺术遗憾。
我指着那字,又指了指刚刚放下我们的魈,对行秋说:“行秋,你看,侠之一字,左边像是一个人,右边像是一个高大的人,用他的身躯与力量,庇护着左右两个弱小的人。”
“嗯……我记得行秋说过,侠之大者……”我顿了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
“为友为邻。”行秋接道。
就像刚才,魈同时抓住了我们两个弱小的人。
魈闻言,松开了手,默然立于一旁。
所以,侠并非遥不可及的传说,也非话本里虚无缥缈的幻影。
它,从一开始就写在了文字里,刻在了这血脉与文化的传承中。
当力量与悲悯在一个人身上交汇,当他选择用这力量去扶助弱小,而非恃强凌弱。
侠之大者,其道不显于外,而藏于笔画筋骨。
以人之力,行夹之义,这便是顶天立地的脊梁。
碑文上空空如也,仿佛在等待谁来书写。
行秋盯着那无字碑,眸中光芒闪烁,似有波涛翻涌。
我看了眼魈,他环抱双臂,静静立在洞穴边缘,望着洞外连绵的青色山峦与缥缈云海,侧影寂寥又坚定。
“魈。”
声音几乎要融入风中。
他侧了侧头,表示他在听。
“像你们仙人,看世人追求的侠义,是不是,就像看山间朝生暮死的蜉蝣,执着于一次振翅的方向。”
他头微微偏了一下。
这种说法是不是有些僭越。
“我的意思是,对于你们而言,我们的生命太短,执着反而显得那么轻。”
“蜉蝣振翅,山石亘古。执着不分轻重。”他目光垂落,我只是站在他的身侧,却仿佛与他隔了千里。
“我们,不过皆在局中。”
“仙人也有烦恼吗?会长白发吗?”
“业障缠身,何谈无忧。”
他似带着几分自嘲。话音落下,他便不再言语。
“谢谢你来啊。”我轻声感谢。
或许,神明不曾赐予不朽,正是因祂见过时光的刃。
神将生命裁作朝露,而非漫漫长河。
这是祂,予众生最沉默的深情。
等我再回过头时,行秋已手持短匕,在那无字碑上刻下了八个铁画银钩的字——
「请从绝处,读我侠义。」
他收刀,长舒一口气,眼中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坚定:“侠非刀,非笔,是人。是其行走坐卧中,是其呼吸言语间。”
看来这段时间,行秋成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也尚需修行呢。祖师爷留下的,或许不止这一处。”
我们最终在这洞府中找到的,没有惊天动地的剑谱秘籍,只有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食谱。
记载着如何将寻常食材做得美味,如何用草药调理身体。
翻开第一页。
「嘿嘿,后来翻到这儿的小友你好呀!⌒(ゝ。?)恭喜你发现古华派最核心之秘籍。
是不是以为这儿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秘诀?哈哈,练剑嘛,随便练练就好啦!我创这门派,主要是后山竹笋特别香,不占块地儿专门吃就太亏了!(′v`)?还有烤肉,特香。
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呢!快看快看↓↓↓
第一本《月菜炼制手札》,第二册《沉玉谷美食详解》,还有第三卷《提瓦特人间四季点心图鉴》……
这些才是我毕生心血啊。
要说秘诀?
把剑练得好看,主要是为了吃饭时能理直气壮多添两碗。(′□`?)
把每顿饭都吃得开开心心,比当什么天下第一重要多啦!(? ̄︶ ̄?)
——一个觉得糖醋排骨比武功秘籍有意思的人留」
或许……对香菱有帮助?顺走一本,祖师爷会怪罪吗……?
“祖师爷,说不定是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呢。”我拿起一本翻了翻,不禁莞尔,“从这个角度看去,风景确实很好。”
我走到魈身边,同他一起眺望那片开阔天地。
魈的目光从山川收回,扫了我一眼:“无事的话……”
“有事。”我赶紧打断他,“魈也累了吧?那边有船,不如我们一起坐船回去?”
他没拒绝。
等同于默认。
魈的速度太快,他似乎不擅长等待,或者说,不习惯为任何人、任何事放慢自己的步伐。
行秋和我跟在他身后,沿着小径往山下河边走去。
行秋还在兴奋地分享着此番悟道的心得,言语间充满了对侠的新解。
岸边,泊着一叶扁舟。
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的人正仰躺在船头,似乎在小憩,斗笠盖住了大半张脸。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也没动。
“船家,可以坐船吗?”行秋上前问道。
斗笠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为什么不坐呢?”
我们上了船。
行秋还在与我和魈分享这段时间的见地,谈到侠时,那一直沉默划桨的船夫忽然幽幽开口,吟道:“良知可称重,侠骨换酒钱。”
行秋猛地一怔,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船夫:“这番话……出自《书剑情海》。阁下也是此书的读者?”
船夫不答,只是慢悠悠地划着桨。
行秋按捺不住,开始与他攀谈,从书中情节谈到侠义理念,船夫竟都能接上,言语虽简,却往往切中要害,见解独到。
行秋越聊越觉得不对劲,忽然道:“你似乎,不像是普通读者。请问,尊姓大名?”
船夫依旧划着桨,水声潺潺中,吐出两个字:“尘年。”
行秋瞳孔微缩:“你就是《书剑情海》的作者,尘年先生?”
那自称尘年的船夫这才稍稍抬了抬斗笠,露出下半张脸,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嘴角:“与其说我是作者,不如说,只是个把听过的故事写下来的笔者。”
他语气平淡。
对于那些读者对书中内容的种种猜测与深挖,他显得毫不在意:“我随便写写的,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多想的是人,不是故事。故事本无深意,如同青山,你看它是佛,它便是佛。你看它是山,它便只是山。”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的水面,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以前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傻子,”他声音低了些,“见人困难便伸手,遇事不公就想管。后来……村里富户丢了传家宝,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无璧,但他们认为我有,那便是罪。”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百口莫辩。以前觉得路见不平一声吼是侠,后来才知,吼完之后,可能被当做贼打。所以我就被赶出来了。现在嘛,划划船,晒晒太阳,听听故事,也挺好。”
他讲得平淡,我们却听得沉默。
这种经历,沉重得不知该如何宽慰。
就在这沉默弥漫之时,船已接近对岸。但还只差一点。
尘年忽然将船桨一扔,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了岸,船只被他的动作惊得往后浮了几里。我们并不在此处下船。
他回头朝我们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意:
“谁说我是船夫了?笨蛋家伙们。自己划船回去吧。”
我们三人皆是一愣。
他站在岸上,哈哈大笑:“写书人的嘴,骗人的鬼,半真半假。要是全信了,那便是提瓦特第一号大笨蛋!”
话音未落,他转身,“三个笨蛋。”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入岸边的竹林,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我们三人,一艘船,两支桨,在河中央面面相觑。
河水悠悠,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我们三人略显凌乱的身影。
“你们……会划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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