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灯节前的璃月港,街道两旁支起了更多摊子,吆喝声和孩童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我和万叶并肩走在熙攘的人流里,这几日皆是如此。
他刚随死兆星号完成一次补给,有些闲暇,我们便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搭子般的日常,一起吃饭,散步,闲聊。
他话不算多,但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我的话,偶尔问起我在须弥的琐事,或者对璃月某处的看法。
似乎总绕着我打转,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什么。
可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可讲。生在沙漠,长在教令院,日子像须弥午后的阳光,干燥而单调。
于是大多时候,我们只是这样走着,感受着节前的氛围。
“下一站,我打算去蒙德。”我看着一个摊子,随口说道,“听说那里很自由,风景也好,就是……对我来说,同样陌生。”
“蒙德啊,”万叶目光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去过。风很温柔,酒很醇厚,吟游诗人的歌声总飘在空气里。是个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地方。”
我们继续走着,在一个卖平安符的摊子前,我停下了脚步。各式各样的荷包,绣着祈福的各种字样。
店家是个热情的中年人,见我有兴趣,立刻推销起来:“姑娘,买个平安符吧!包好用的,无论爬雪山,去远方,带着这个,一定万无一失!不好用你回来找我!我反三倍摩拉给你!”
“真的好用?”我拿起一个绣着兰草的,捏了捏,里面大概是些香草药材。
“当然!”店家拍着胸脯。
不好用的人,真的有机会回来申诉吗?
我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荷包挺好看的,多买几个吧。
我付钱买下那个荷包,捏在手里,转头对万叶说:“当年我在宝商街,也信过一个卖论文辅导的,说得天花乱坠,保证一路畅通。”
万叶侧头看我:“你没过?”
我耸耸肩,语气轻松:“没过。恰好就是毕业论文。要是那次过了,我大概早就顺利毕业,现在可能正在须弥发愁工作,而不是在这里……经历这些了。”我顿了顿,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不过……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我倒不知道,那次没过,究竟是坏事,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事了。”
万叶沉默了片刻,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白发。
他轻轻开口:“风会带来种子,无论落在沃土还是石缝,生命自会找到出路。或许无所谓好坏,只是……路不同,看到的风景便不同。”
“但我也因此庆幸。”
庆幸?
“姑娘,你的平安符。”
我没再说什么,把平安符塞进随身的小包。顺便递给他一个。
“拿着,祈福用的。”
我们拐进一条相对安静些的街道,旁边有一方小池,几尾锦鲤在清澈的水里游动。
池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付宁微。
她手里捏着些鱼食,机械地撒向水面,目光却涣散地望着薄薄的空气,不知落在了何处。
“她在被跟踪。”万叶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顺着他暗示的方向看去,人群边缘,确实有几个人影,视线时不时飘向宁微的方向,行为透着鬼祟。
我和万叶对视一眼,默契地行动起来。
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近,选中一个落单且神色最慌张的,一左一右将他堵进了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死角。
万叶脚步一错,悄无声息地拦在他身前,手臂随意地环在胸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为何鬼鬼祟祟跟踪那位姑娘?”
那人吓了一跳,想跑。
我同时侧身,封住了他另一侧的退路,盯着他:“想做什么?”
万叶接着问,语气不变:“如实交代。”
我配合地往前逼近半步。
“你已无路可退。”
那人被我们这左右夹击、一问一堵的架势弄得慌了神,看看万叶,又看看我,额上冒汗:“我、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桑家的仆从!”
他解释说,桑家主母因悲痛过度一病不起,现在家里情况很糟。
他们是放心不下宁微,才偷偷跟着保护的。
“宁微……她是个顶好的人,性子软,又重情义,我们怕她……想不开啊。”
仆从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世上,唯一能真正开解她,让她开心起来的人,已经……已经不在了。我们、我们只是不想她再出什么事……”
正说着,另一个仆从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宁微不见了!”
我们冲出小巷,池边果然已空无一人。
万叶目光扫过四周,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那边。”
我们追过去,果然在通往城外的小路上看到了宁微单薄的背影。
她走得不快,正朝着山路的方向去。
我和万叶心下一紧,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不放心,立刻跟了上去,同时示意那些焦急的仆从稍安勿躁,暂时保持距离。
我们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像寻常散步的人,偶尔停下来,看看路旁不知名的野花,或者望望远处层叠的山峦。
一直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崖边,崖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与蔚蓝的天空在远处连成一片。
她在那棵孤零零生长在崖边的老树下停住,面朝大海,静静地站了很久。
海风很大,吹得她衣裙作响,仿佛随时会把她那单薄的身子带走。
忽然,她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攥紧了拳,随时准备着冲上去抱住她。
而万叶的身体也瞬间绷紧。
但她只是那样站着,张开双臂,像一只试图拥抱海风却又被无形枷锁束缚的鸟。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放下手臂,转过身。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们藏身的方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不放心我吗?”她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只是来看看风景的。”
她朝着我们走来,步伐稳定了些,视线扫过我和万叶,也扫过了后面那些不敢上前的仆从。
“最近总有人莫名其妙跑来告诉我,”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倾诉,“‘宁微啊,你不能有事啊,你是桑家唯一的支柱了,你得承担这一切啊。’也有人来安慰我,说‘不要伤心了,不要难过了,大家都会为你担心的……’”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被风吹散,“真的是,还有人让我这个没有一点商业头脑的人,去成为下一个凝光。”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拜托,那可是凝光。凝光可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璃月,也只有一个凝光。所有人都复制不了她的路。”
她就这样抱怨着,不等我们开口安慰,也不期待任何回答,自顾自地把积压的情绪倾倒出来。
“你们觉得,幸福是什么样的?”她忽然抬起头,视线在我和万叶身上逡巡,最后停留在我脸上,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遥远的怀念和深刻的痛楚,“我当年和他,也和你们一样。”
到现在为止,她所说的任何话,都堵住了我们所有可能说出口的安慰。
“我一开始还想要改个姓氏呢。”她继续说着,眼神飘向远方,“人在屋檐下,总要收敛着做人。他却说,我要一直姓付啊。这样我就能一直幸福下去。”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无尽的惘然,“我对幸福的感受好像就是……”
“远离他就远离了幸福,沉沦回忆就沉沦着痛苦。”
任何语言在此刻的沉重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万叶一直沉默着,他上前一步,与宁微并肩而立,同样望着那片浩瀚的海天。
他的侧脸在海风中显得宁静。
“回忆是唯一的念想。是往后余生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那都是生命曾真实存在过的印记,是风拂过留下的痕迹。”他没有看宁微,仿佛是说给大海,也说给自己听。
“强行剥离它们,或许……本身也是一种残忍。只是,活着的人,终究要找到与这些痕迹共存的方式,带着它们,继续往前走。”
“幸福……或许并非一个需要牢牢抓住的状态。”他缓缓说道,“它更像……风吹过树叶的间隙,雨滴落在池塘泛起的涟漪,短暂,却真实存在过。它无法抵御后来的风暴,但那些瞬间本身,就值得一生品味。”
宁微怔怔地听着,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和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得快点回去了,不然,大家会担心的……”
她转过身,沿着来路,慢慢地往回走。
而桑家的仆从们也一一跟了上去。
单薄的背影在海天之间,显得那么小。
我和万叶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海风仍然在吹,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它也带来了远方模糊的喧闹。
只是故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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