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云庄前,风雪未歇。
蜡黄脸汉子的指控,像火星溅入油锅。
“金丝甲在他身上!”
“道人藏了金丝甲?!”
“交出金丝甲!”
“拦住他!梅花盗的线索!”
贪婪的目光,瞬间锁死了风雪中的青影。秦孝仪、巴英……更多闻风而来的江湖客,眼中凶光闪动。
脚步挪移。无形的圈子,已然合拢。
龙啸云踏前一步,声音沉如铁:
“道长!金丝甲干系重大,关乎江湖公义,无数性命!若真在道长身上,还请以大局为重,留下此物!龙某与众位英雄,感念道长深明大义!”
字字铿锵,占据大义。
话音未落,人群挤出几人,气势汹汹。
当先一人,正是龙四爷结拜大哥——“铁面无私”赵正义!
其声若洪钟:
“江湖规矩!此等重宝,岂容私藏?你携宝而去,置天下英雄于何地?置枉死冤魂于何地?不仁不义!””
“摩云手”公孙摩云,面色阴沉:
“赵老所言极是!武功再高,也需讲‘理’!金丝甲乃武林公器!速速交出!”
洛阳田七,脸如铁板:
“哼!行迹诡异,强占重宝!莫非与梅花盗有染?今日不交金丝甲,休想出庄!”
勾结梅花盗!帽子扣得又狠又毒。
三人轮番叱喝,口称“公义”、“大局”。群情沸。无数道目光,利箭般射向场中孤立的青影。
沈浪笑了。嘴角弯起。眼底却寒潭封冻。
“啧。”他轻轻一声,目光扫过赵、公孙、田三人,嘲弄之意毫不掩饰:
“好一番大义凛然!听得贫道热血沸腾,差点以为自己罪该万死,该当场抹脖子了。”
话锋陡然如刀:
“不过……诸位满口仁义的大侠、先生、爷们儿……”
目光如电,掠过一张张贪婪的脸:
“放着梅花盗不去寻,围着我一个道士喊打喊杀……就为了一件‘据说’能引蛇出洞的金丝甲?”
嗤笑。音量陡提,雷霆砸落:
“是你们寻不到,无能狂怒?还是……你们根本就没想找,只想抢了这甲,去换点别的‘好处’?比如……‘江湖第一美人’?”
诛心之问!直刺心底阴暗。不少人脸色微变。
赵正义面皮紫涨:“妖道!胡言乱语!金丝甲本就不该归你!交出来!”
沈浪脸上的笑意彻底冷了。
“你们口口声声大义,声声句句要贫道交甲……”声音不高,压过风雪,“可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
风雪仿佛一滞。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贫道……叫……什……么?”
名字?众人一怔。
田七厉喝:“你叫甚……”
“贫道沈浪。”
“武林神话沈浪!”众人皆惊!
赵正义冷哼:“一派胡言!沈大侠岂是你这模样?”
“哈哈哈哈!”沈浪骤然大笑,笑声穿云裂石,积雪簌簌!笑声骤歇。目光如寒星,刺人心魄:
“不错!贫道沈浪!如假包换!贫道从未自认是那归隐的神话!”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
赵正义、公孙摩云、田七呼吸一窒,下意识退了半步!
“但你们这群蠢货有没有想过……”字字凿入每个人耳中:
“贫道既敢踏入这刀头舔血的江湖!敢顶着‘沈浪’这个名字行走天下!敢在你们这群‘大侠’面前报出此名!这……意味着什么?”
抬手,指向众人,每一个字重若千钧:
“意味着——老子自信……绝不比那位武林神话弱!甚至……犹有过之!而且江湖之中,何时靠嘴皮子论英雄了!”
“轰——!”
全场死寂!
经历过快活王时代的老江湖,如赵正义、秦孝仪,脸色煞白,眼中惊骇欲绝!
年轻的也震慑失语。不弱于武林神话?这是何等狂言!
“意味着——”沈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今日,贫道若要带走这金丝甲——”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边个敢拦?边个能拦?!”
话音未落,赵正义暴喝:“狂妄!”声出人动!铁拳破空激射沈浪面门!
公孙摩云眼中厉芒一闪,“摩云手”无声无息,双掌交错,幻影重重,阴狠刁钻拍向沈浪肋下!劲风割面!
田七怒吼,身形如虎扑出,软棒灌注十成功力,力劈华山,直取沈浪天灵盖!正是“一棒打河洛”的绝招。
三人含怒出手,绝技尽出!上中下三路,瞬间封死!劲风呼啸,卷起积雪!
沈浪嘴角讥诮未变。
左手青袖随意一拂!
千钧铁拳如撞绵絮。
拂袖同时,身形鬼魅般微晃。幅度极小。妙到毫巅。
公孙摩云阴狠双掌,尽数落空!掌风擦衣袂而过,力道打空,难受欲呕。
面对田七泰山压顶一棒,沈浪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似缓实疾,拈花般轻轻一弹!
“叮!”
脆响,金铁交鸣!
田七只觉一股尖锐无匹、沛然莫御之力自手腕“神门穴”直透而入!
十成功力轰然溃散!整条手臂如遭雷击,酸麻剧痛,铁掌僵在半空,脸色惨白!
拂袖。侧身。弹指。残影!
“呃!”
“唔!”
“啊!”
三声闷哼!
赵正义半边身子酸麻,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骇然看铁胆。
公孙摩云双掌落空,劲力反噬,胸口烦恶,踉跄捂胸,气息紊乱。
田七整条右臂软垂,兵器落地,汗珠滚落。
电光火石!三位高手,倾尽全力,竟一招未接下!一个坐倒,一个踉跄捂胸,一个手臂废然垂下!
周遭众人皆惊,落针可闻!
群雄如冰水浇头,噤若寒蝉,脸色惨白!看着倒地三人,再看青衫飘拂的沈浪,寒气透骨!此等武功,已非想象!恐怕丝毫不在小李飞刀之下。
龙啸云瞳孔骤缩,背脊冷汗浸透!只剩无边后怕与忌惮!
沈浪负手。青衫猎猎。目光扫过众人,冰冷威严:
“今日,看在李探花面上,不杀尔等。”
目光掠过咳声不止的李寻欢,停在龙啸云脸上。
“但是……”话锋一转,玩味警告,“李兄,你也瞧见了。这兴云庄……未必安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金丝甲虽随我走,梅花盗的影,江湖的贪欲,不会消散。
你……还有你在意的人……好自为之。”
最后四字“好自为之”,重锤般砸落。
长袖一拂,朗声长笑:
“风雪漫途,旧物已归。诸位,告辞!”
笑声未绝,青影微晃。眼前一花,风雪之中,空余青影。笑声回荡,渐被风雪吞没。
庄门前。一地狼藉。三个伤者。一群面无人色、心胆俱寒的江湖客。
风雪更急。扑打李寻欢苍白疲惫的脸。他望着沈浪消失处,再看物是人非、暗流汹涌的兴云庄,剧烈咳嗽猛地爆发!
撕心裂肺!咳声在死寂雪夜,苍凉刺耳。
龙啸云脸色铁青。看着倒地田七,惊魂群雄,咳得撕心裂肺的李寻欢。
眼底深处,暗含忌惮。
沈浪最后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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