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
“呵呵……”
一声清朗长笑，毫无征兆地从云海深处传来，笑声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几分洒脱，几分睥睨。
“故地重游，云海依旧，故人亦多在，万某何其幸也。”
话音未落，云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分开，一道身影踏云逐浪般悠然行来。
来人身着朴素葛衣，身形高瘦，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人，不算十分英俊，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眉之上那一颗细小的朱砂痣，宛若点睛之笔，为他平添了几分邪魅与神秘。
他就这般信步走来，仿佛不是来赴一场生死之战，而是故友重逢，踏青赏景。
然而，他的出现，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万归藏！”
“真的是他！他果然没死！”
西城阵营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许多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只有沈舟虚，心神微动，作为万归藏的徒弟。
他当年被其他部调虎离山，导致万归藏身死，始终保持几分后悔、疑虑，待沈浪提示后，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早已兵解的前代城主依旧风采，不免心中开怀。
东岛众人亦是哗然，赢万城等人如临大敌，气势瞬间攀升至顶点。
而谷缜，在看到那人面容的刹那，如遭雷击，手中折扇“啪”地落地，脸上血色尽褪，喃喃道：“计然先生……果然……果然是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证实传授自己经世济民之术、引导自己看清世间规则的恩师，竟真的是西城巨擘、东岛死敌万归藏，这份冲击依旧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五味杂陈。
万归藏对周遭反应恍若未觉，目光先是落在沈浪身上，仔细打量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凝重与探究的神色，随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转向谷缜，语气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与歉意：“好徒儿，事出有因，瞒你至今，莫要怪为师。”
谷缜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万归藏也不在意，最后才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调息、气息已恢复大半的谷神通，朗声道：“谷岛主，别来无恙。昔日一别，岛主武功进步神速。”
谷神通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波，平静地看着万归藏：“托福，尚有一战之力。万城主倒是风采更胜往昔，看来已彻底摆脱了‘六虚劫’之苦？”
他语气平淡，却点出了最关键之处。若无天劫困扰，全盛时期的万归藏，其恐怖难以想象，当年要不是最后自己开创天子望气，也难逃万归藏毒手。
万归藏哈哈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得与释然：
“侥幸，侥幸而已。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六虚劫力，亦不过是一种能量。既知其性，便可导之，化之，乃至……用之。”
他话语玄奥，显然另有机缘，化解了六虚之毒。
他顿了一顿，目光再次回到沈浪身上，神色变得无比肃穆：
“闲话休提。逍遥子道兄，万某履约而来。然观道兄气象，身合自然，神游太虚，已非俗流。恕万某直言，单打独斗，万某绝非道兄之敌。”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万归藏何等人物？那是曾经横扫武林、几乎一统西城东岛的巨擘，竟会未战先怯，坦然承认不如他人？这逍遥子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沈浪闻言，淡然一笑，似乎颇为满意万归藏的坦诚：“哦？那你待如何？”
万归藏目光一转，与谷神通视线相交，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复杂难明之色，有世仇，有忌惮，更有一种面对超越想象之强敌时产生的微妙共鸣。
“今日之战，已非私人恩怨，乃关乎武道探索之极限。”万归藏沉声道。
“在场众人，除谷岛主外，余者皆无资格参与此战。万某斗胆，欲与谷岛主摒弃前嫌，联手向道兄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他这话虽是对沈浪说，却也是说给谷神通和所有人听。
谷神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又豁达的笑容，叹道：
“天意难料，造化弄人。想不到我谷神通此生，竟真有与万城主联手对敌的一日。
罢了，大道当前，旧怨暂且搁下。谷某亦有此意，愿与万城主共同领教逍遥子道兄通天彻地之能！”
东西二岛之主，这对纠缠半生、恩怨难分的死敌，竟在沈浪带来的巨大压力下，首次达成了联手的一致。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变故震得说不出话来。
沈浪抚掌轻笑，眼中终于燃起一丝真正的战意：
“善！大善！贫道今日约战，本意正是如此。
若只是车轮战，未免太过无趣。唯有你二人摒弃旧怨，心意虽未必相通，但力量却能互补，方能让我稍稍尽兴，窥得此界武道之极限。”
万归藏神色无比凝重，缓缓道：“道兄境界，已非‘练神’可言。当今江湖，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不过是在‘练气’范畴内打转。
能触及‘练神’门槛者，已是凤毛麟角，如鱼和尚，精神法相显化，可谓此道翘楚。而能臻至‘炼虚’境界，初步摆脱形神束缚，感应驾驭天地之力者，当世本只有万某与谷岛主二人，且只是半步炼虚，尤惧天劫反噬。”
他目光灼灼，仿佛要看清沈浪的本质：“而观道兄，神完气足，身无挂碍，与天地共鸣却不为天地所拘，仿佛已超越此境……莫非，道兄已触及那传说中的‘合道’之境？”
“合道”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许多年轻弟子面露茫然，但如温黛、沈舟虚、左飞卿、虞照、仙碧、叶梵、赢万城等高手，却无不骇然色变！
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道门秘典中的境界，意味着与道合真，几近仙神！
沈浪闻言，淡然一笑，语气平静：“虽不中，但亦不远矣。”
他并未完全承认，但此言无疑证实了他已远远超越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事实上，他近日已隐隐感到此方世界对他存在的细微排斥，那是生命层次过高，即将超脱此界束缚的征兆。
万归藏与谷神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与一丝兴奋。
能与这等境界的高手交锋，无疑是武道生涯中最宝贵的体验，纵然身死，亦无憾矣。
沈浪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万谷二人身上，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
“我即是天意。今日你二人若不能让贫道尽兴，验证此道……那么东岛、西城，这些沉溺于低级恩怨、徒耗光阴的存在，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天穹倾塌，骤然笼罩整个玉皇顶！
噗通！噗通！
修为稍弱者竟承受不住这股精神与气势的双重压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即便是温黛、虞照、左飞卿等高手，也觉呼吸窒涩，如同被无形山岳压住，难以动弹。
唯有万归藏与谷神通，同时爆喝一声，周身气劲轰然爆发！
一者周流八劲流转，演化地火水风，仿佛执掌天地权柄！
一者气息圆融如一，深不可测，宛若浩瀚星空，包容万物！
两股同样达到此世巅峰的力量冲天而起，勉强抵住了沈浪那铺天盖地的威压。
玉皇顶上，云海为之倒卷，天色为之昏暗！
一场旷古绝今、超越想象的三方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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